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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秋

短篇美文2个月前 (03-25)迷离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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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那年秋风萧瑟,你在绸缎庄外喊住我,与我相距不足三尺。

周遭静谧,你莞尔对我道,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果然,舞枪弄棒之人还是不能精确万分用文绉绉的话来表明心意。

 

可是唐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至此以后,情难了,意难忘。

 

秋意浓

 

又一年初秋。

庭院里的梧桐树随风摇曳,许多树叶被风吹落,堆满一地金黄。

 

我的丫头被宋稚音使唤到偏殿换洗衣物,临行前,她还给我布置了任务。

眼看中秋将至,宋稚音要我即刻前往绸缎庄挑选几匹上好的料子,为中秋佳节置办新衣做准备。

我坐在木椅上吹着热茶,没作声,宋稚音趾高气昂地瞥了我一眼,便带着我的丫头去了。

在她眼里,我的忍让就是默认,我的宽容可以践踏,一切向来如此。

 

在这小有气派的宋府,我是最微不足道的小姐。

我的阿玛是巴蜀左领宋鹤袁,他这人严于律己,公正廉明,要说唯一的不足之处便是怕妻子。

额娘在世前,我曾一度觉得这是阿玛最可爱的一面,可直到额娘过世,阿玛另立福晋,我才清楚意识到,曾经的我有多么年幼无知。

 

庶母是个刁钻刻薄,颐指气使的女人,自打她嫁进府里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的幸福生活宣告结束了。

后来,庶母生了个妹妹,虽然也是女孩,可阿玛还是欢喜的不得了。

打那以后,庶母冷落我,宋稚音也学着她的样子苛待我,可我一次都没反抗过。

阿玛公务繁多,性情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更改,更何况三人成虎,我着实不必为自己找不痛快。

恍然间,便度十七年。

 

此刻,我从容不迫地配好香缨,再从妆奁上拾起一枚鼓鼓囊囊,塞满铜钱的涓色荷包。

不过是去绸缎庄挑几匹缎料,我只全当散心罢了。

 

临近节日的集市人声鼎沸,小商小铺纷纷嚷嚷传来了叫卖和讨价的声音。

许是太久没来集市,门庭若市的氛围让我一时间看花了眼。

前方不远处有一家饰品店,他家的牌坊古色古香,典雅大方,我细想着买一个珠钗或是银镯也是极好的。

 

还未等我迈出两步,右肩便被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狠狠撞了一下,那人垂头向我低声道歉后便转身拔腿而逃。

我下意识向裙带摸去,果然,缠在腰间的荷包不见了。

 

“抓贼啊!”我指向毛贼大喊。

继而,一个魁梧的身影从我身旁一闪而过,直奔毛贼而去。

良久,只见那人手握一枚涓色荷包向我走来。

 

待那人走来,我才微微拘礼:“小女子多谢公子相助。”

“你的荷包。”你的声音浑厚却不失温柔,我这才举目看你。

本是八尺男儿,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簇黑发束在冠内,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逼人的英气。

 

那枚荷包在你宽阔的掌心里躺着,一对比,涓色荷包显得越发小巧玲珑。

“多谢公子。”我轻言,将荷包从你掌心取走。

在我把荷包提在空中的那一刹那,却见你的掌心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我瞠目结舌与你四目相对。

 

“姑娘莫怕。”见状,你赶忙将手攥拳收回,再将掌心摊开:“这些都是勋章与战绩,不丢人。”

我望着那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疤,厚厚实实的茧,一时竟失了神智。

 

“你是将军?”我傻傻反问。

“鄙人唐澈。”你点头,算是承认身份。

未等我道出我的姓名,你便自顾将话抢了去:“姑娘可是巴蜀佐领家宋府大小姐?”

 

我敢保证,之前我与你素未谋面,可你怎会了解的如此细致。

我微微退后,将眼睛瞪的浑圆。

“姑娘莫怕。”你又重复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素来听闻大小姐喜爱海棠,这绣在荷包上的海棠用金丝银线密缝而成,恐怕整个巴蜀,便只有大小姐一人了吧。”你勾起嘴角笑。

像是被人看透了心思,我的双颊涨得通红。

 

周遭的喧嚷我已无心在意,隔了半晌,你俯下半个身子再次开口:“还未知大小姐芳名?”

我启唇,却不敢直视你的眼眸:“小女名为宋婉衿。”

听罢,你仿若胸有成竹下对赌注般定定看着我,微笑。

 

明明是玖月秋季,可此时此刻,秋风如春风和煦。

 

相见欢

 

遇贼之后,你说我身边没有贴身丫头,怕我再遇险情,便执意要随我一同前去绸缎庄,我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你倒也不死心,只说送我前去便可。

因着你有恩于我,我没好再执拗,只一路跟在你身后。

待我入了绸缎庄,你便守在门口。

 

我挑了四匹花色上好的绸缎,和缎庄主细述完各人的身量尺码,付完定金,便匆匆赶出门外。

你虽靠在砖墙旁边,却一刻也没松懈,见我出来,便转身开口问我:“可定好日子了?”

 

我比旁人多付了些银子,所以缎庄主与我说,七日之后便可来取。

 

我答:“七日之后巳时一刻。”

听闻,你莞尔道:“若七日后巳时我无要事,必与你在此处相见。”

 

这是许诺。

已经很久没人同我许诺了。

额娘曾对我说,承诺,是为了遵守。

 

我望着眼前飒爽英姿的你,认真地点了点头。

 

时光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七日毕。

是我和缎庄主约定好的日子,也是我和你约定好的日子。

临行前,我特意带上丫头桔意,免得你担心我再遇险。

 

晌午的天色久未放晴,说来也巧,我与桔意前脚刚踏进绸缎庄,后脚老天便下起雨来。

缎庄绣娘的手艺甚好,一针一线严丝合缝,绸缎料子柔软顺滑,各色花式典雅大方,一切刚好合我心意。

见我付完剩余的银两,桔意便开口,说要去买把油纸伞。

我利落地拦下她,只说是雨太大了,等停一停再走也不迟。

闻言,桔意乖巧点头,在一旁熟络地包裹着新做的衣裳。

 

其实哪里是雨太大了,我是在等唐澈。

你说过,若无要事,他会来的。

我在等一个约定。

 

桔意这丫头手脚麻利,才不一会儿,便把一个浑圆的包袱挂在臂弯。

眼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桔意才再次启齿道:“小姐,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了,我还是去买一把油纸伞吧。”

 

星星点点的雨打在青石板路上,我抬头望望天,太阳被厚实的乌云严严实实遮盖住,我也分不清此时已是几时几刻。

“也罢。”我偏过头,将包袱从桔意手里接过。

“你一人当心些。”我细细嘱咐她。

桔意留下一句“小姐放心”,便用手遮着脑袋向南跑去。

我站在绸缎庄门前望,大概是雨天的缘故,今日集市的行人少之又少。

 

良久,雨停了。

桔意这丫头却还没有回来,我胡思乱想着要去寻她,正当我走到旁边的当铺时,一个浑厚又温柔的声音从背后喊住了我。

那人喊,宋婉衿。我就知道,是唐澈来了。

 

我转过身去,你仍如七日前一样,在我眼里,未有半分差别。

唐澈,你就站在那里,头发是湿的,身上不断有雨水滴落,它们砸在潮湿的石板路上,与一种墨色融为一体。

 

空气很潮湿,你缓缓开口。

你道:“婉衿,我来迟了。”

我望着你身上断续滴落的雨水,没有作声。

半晌,你望着我,那种深情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敢遗忘。

你莞尔,道出一句诗词:“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儿时,表哥背书,我曾偷听过几次,这首诗我知道。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情与貌,略相似。

 

只是唐澈,这诗词你是不是运用的不太准确啊。

此情此景,如果你心里想的与我如出一辙,那你应该默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只望着你认真的脸庞笑出了声。

 

唐澈,好像每次遇见你,我都会害羞。

我好想不知羞地问一句,这算心动吗?

 

心动就是如此吗?

小鹿乱撞,脸红心跳。

哪怕是背诗,我也觉得可爱。

就像是现在,你脸上湿漉漉的,可我好想走过去,拿出帕子为你擦干。

 

我这条久违的承诺,终是与你一同兑现了。

 

盼归期

 

我与唐澈,就这样相爱了。

我们互通讯息的信物,是唐澈从小养大的白毛信鸽。

 

唐澈说它机敏得很,认得生人,辨得坏人,只引领两回,就能牢记飞往宋府的路程。

我嗤嗤地笑,在信里写道,许是信鸽随主人。

可没过多久,唐澈便在信里告诉我,西南战事吃紧,他马上就要领兵出战了。

这于我而言无疑不是晴天霹雳。

 

从前,两兵交战,我只愿我军旗开得胜。

如今,我还要唐澈平安归来。

我想我的祈求不算过分。

 

唐澈临行那天没有告诉我,白鸽也没再来送信。

我只疑心,磨了阿玛好大一会儿,才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眼见着夕阳西下,我赶忙吩咐桔意备好马车,快马加鞭赶到青城山下。

日落黄昏,舟车劳顿颠簸的我多有不适,桔意叫车夫赶慢一些,随即便被我制止了。

唐澈,就算是与时间赛跑,我也定要见你一面。

 

青城山下,马车止步。

车夫探头喊我下车,说是前面有一位将军,不知可否是我要寻的那位。

我搀着桔意的手背,拉开帷裳的那一刻,晚霞乘着大片金黄洒进眼底。

 

唐澈,你就站在离我方圆几里的地方,拿着水囊大口饮水,倒是你的马儿先看见了我,断续嘶鸣已示惊喜。

等你看见我时,已然满脸诧异,我和预想的表情差不多。

 

我看着从头到脚全副武装的你,金色的盔甲与金黄的落日相映成辉。

也许从此刻,你便不再只是爱我的唐澈,你是朝廷的将军,也是朝廷的英雄。

 

我伸出手触碰你金黄的铠甲,问你为什么要瞒我。

你将我拥入怀中,在我耳畔喃喃语,你说只怕见到我,你便舍不得了。

隔了许久,你将一枚圆形玉佩放入我的掌心,你说这是你自打出生便随身携带的玉佩,你不在的日子,看见它,便如看见你。

我哽不出一个字,徐徐,你道:“若平安,拾月上。”

 

落日余晖,天空被烧得火红。

我攥着玉佩,紧紧抱着你,抱着一袭坚硬铠甲的你。

时隔半晌,只觉有泪水下涌,我才缓缓而出:“我等你归来。”

 

这大概是我毕生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

唐澈,我等你归来。

山穷水尽,我都等你归来。

 

送君千里,我着一袭红装。

红装,盼胜利,表思意。

 

唐澈,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你看我着红装,多漂亮。

 

为君裹红装,相思即断肠。

 

风瑟瑟

 

深秋。

我自小体弱多病,寻常官家小姐在豆蔻年华早已入宫选秀,或赐花入宫看造化,或赐香囊平淡享荣华,我却因此逃过一劫。

 

与唐澈青城山一别后,我便一病不起。

老郎中说我是日日忧思过度,从而导致急火攻心,还需放松心气,安心调养才好。

待所有人走后,站在一旁的宋稚音无比嫌弃地嚷了句病秧子,便匆匆离去。

 

旁人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唐澈。

虽说我病着,但这并不妨碍我烧香拜佛为唐澈祈福平安,再加上桔意的悉心照料,我的咳疾日渐好转,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不少血色。

 

我已一月有余没踏出闺房半步。

今日天气尚好,难得风弱,桔意又被宋稚音使唤了去。

虽说风弱,但仍有丝丝凉意,我覆一件青绿色绣花披风于身上,一心想着要去后花园逛逛。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

鲤鱼池边凉气似乎更重了些,一尾尾肥硕的鲤鱼在池中摆尾戏水,我没带鱼饵,便只裹紧披风在池边观望,一时出了神。

突然身后被一双手用力推了一把,还未等我呼喊一句,随之而来的便是冰冷的池水与刺鼻的腥气。

 

推我入水的人是宋稚音,我确定。

除了她,谁还敢在宋府如此胆大妄为,失了分寸。

 

还好池子不算太深,我呛了两口腥水,待我挣扎出水,池中鱼儿皆受惊四散开来,我被一圈赤金色团团围在中央。

浑身都被池水浸透了,本应是保暖的披风现在如同一块重重的巨石,拼命将我向水中压去。

我尽量让脑袋浮出水面,只管歇斯底里地求助:“来人啊!救命啊!”

秋风萧瑟,我在水中冻的发抖,直到桔意携家丁合力将我护送上岸的那一刻,我才终于体力不支,昏厥过去。

 

久病未愈,我却再度落水。

阿玛心急如焚,吩咐宋府上下一切要以我为重。

 

听闻,有个小丫头那时恰好路过锦鲤池,无意撞见宋稚音推我入水的一幕。

宋稚音在慌乱中遗落的琉璃坠被她拾得,她拿此物向阿玛告发宋稚音,就连桔意和家丁也全是那丫头喊来的。

我将那丫头要来,好生赏赐,谢过她。

宋稚音仗着庶母娇纵,不过只被阿玛惩罚两周软禁罢了。

 

老郎中再次赶来替我诊脉,他道我伤寒未好,又染湿气,需多活经络,饮参汤,宜通不宜滞,宜温不宜寒,切勿再动怒。

桔意在我床榻边哭的梨花带雨,一遍遍自责自己没能保护好我。

我抚她的头,气若游丝道了句傻丫头。

 

唐澈,落入鱼池的那一刻,我多怕自己殁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风瑟瑟,人憔悴。

盼君归,便无畏。

 

挽君心

 

一晃又一月,秋意甚浓。

即便已然悉心调养,可咳疾仍始终不见起色。

 

我依旧日日为你祈福,只是自日落水后,你的那枚贴身玉佩我便再也不敢随身携带。

若是丢了,那该如何是好。

打那以后,我便将它藏于木枕下,允它伴我安眠,允你伴我入梦。

 

拾月上,风迭起。

 

我数着指头,算着你的归期,你曾与我道,若平安,拾月上。

你若平安,拾月已到。

 

屋外,桔意红着小脸,颠儿颠儿跑来向我道喜,她说:“小姐,此战胜了!”

 

胜了。

整个人突然明快起来,我的眼神炯炯,只见窗外有一白鸽呼呼啦啦向我飞来。

 

唐澈,是我们的信鸽。

唐澈,你真的回来了。

 

我敞窗,迎信鸽进来,欢喜地打开它腿边的竹管,拉开纸条,见得却不是你的字迹。

信上言,宋府大小姐婉衿,我乃唐澈亲兄,战胜,家弟亡。念家弟心上,在水一方,为此知照,切莫悲伤。

 

见此,我只觉头昏脑涨,不知所云。

战胜,家弟亡。

原来我日日祈祷,不过就是水中捞月,到头来只换得一句,战胜,家弟亡。

 

好一句切莫悲伤,怎不悲伤?

是不是我与唐澈,本就是镜花水月,美梦一场。

 

次日,我特意起了大早在阿玛室前等候。

见状,阿玛忙让庶母递予我一只温热的汤婆子护进手中。

我拘礼,请了早安,便与阿玛唠起家常。

渐进,我将话锋转到西南战事上。

 

我只装作关心国事的样子问阿玛西南战事如何。

庶母正为阿玛整理衣襟,他喜上眉梢道:“皇上勤政为民,治国有方,此战必胜。”

我只觉在嗓子提了一口气:“那,领战的将军如何?”

闻言,阿玛定定侧颜看我,稍加停顿才缓缓而出:“成都将军,阵亡。”

 

成都将军,阵亡。

简短六字,五雷轰顶。

 

我不知我是如何出的正室,天地万物,忽而失色。

这一树一木,再不值得。

 

是夜,桔意打来带有玫瑰汁子的水供我沐浴。

浸在温热的香氛里,抚摸我这一束青丝如瀑。

本是长发挽君心,无可奈何君已故。

 

就寝前夕,我将桔意吩咐出去,独独对镜拾起一把剪刀,挑起一绺细发一剪而断。

满人非国丧或夫亡,除此不可轻易落发。

可君已去,情难忘,唯有断发念悲伤。

 

人们说,人去后,会来梦里见想见的人。

可是唐澈,你从未来梦里见我。

 

次日清晨,桔意照旧送来一碗冰糖枇杷叶,才饮两口,便觉喉咙干痛不已,只一咳,一簇鲜血便滞于绯色帕中。

我有气无力倒在床沿,桔意惊慌失措,放下瓷碗赶去喊人。

 

我知道,我命不久矣。

我身子本就孱弱,外加近日祸不单行。

风寒,落水,君故,无一不在要我性命。

我也只有这一条命,老天想要,他拿去便是。只是,他老天携我去了,我可否就能见到唐澈。

 

那个我心心念念的人。

我的大将军,我的不知羞,我的唐澈,我的深爱。

 

念旧梦

 

鄙人成都将军,唐澈。

 

西南战事万分险恶,几度腹背受敌。

无奈之下,我只好兵行险招,自演一出将军假死之戏,使敌军膨胀自负,松懈警惕,我军便可如一支尖细银针,令其一击毙命。

兵不厌诈,这招虽险,可一旦成功,便可救我军于水火之中。

 

若要敌军相信,我军必先坚信不疑。

为此,我布下一大盘棋,里至军营,外至满城,无一不知晓成都将军暴毙沙场。

知晓实情的只有我的两个心腹,为不让父母忧虑担心,消息放出后,我便命随从将一封匿名家书送回唐府府邸。

 

在信里我特意嘱咐大哥,切莫忘将此事传给巴蜀佐领宋家大小姐,只需抚摸信鸽左翅,便可传讯。

信的中央,我挥笔书写对婉衿的留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为此知照,切莫悲伤。

 

待我安排妥当,果然,不出几日,战况便扭转的如我料想一样。

此战,已然胜了。

 

拾月上,我携众兵马凯旋而归,百姓敬仰,面见圣上。

眼前的九五之尊赏我黄金白银万两,谈笑间便要为我明媒指婚。

闻言,我慌神,赶忙单膝行军礼谢过圣上,说我早已有中意的姑娘。

 

宋婉衿,你可知,有多少次我都以为不会再有生还之望。

可我一心想着你,我一心想着你对我说的那句,你等我归来。

 

京城飘落一场小雪,秋天过了。

我自京城打道回府,整个南城的百姓都是一派仰之弥高的景象。

 

回到府邸,与父母叙旧。

谈天过后,我钻进房里,匆匆写下一张书信聊表心意,拍拍信鸽左翅,它便向宋府飞去。

可半柱香还未烧完,它又自顾飞回来,打开一瞧,信里仍是我的笔迹,如此反复多次。

又见信鸽,我再也等不得,快马加鞭往宋府赶去。

 

抵达宋府,正门两侧皆是门幡。

恰逢府里有两位姑娘准备出门,见我伫立在外,一位身着锦衣玉带的姑娘叫住了我。

那姑娘发髻中插着一支七宝珠钗,讲起话来细声细气。

 

她问我为何站在宋府门外,我答要见宋家大小姐寻一东西。

她挑眉问我要寻何物,我只说是一枚玲珑圆玉佩。

眼前的姑娘将汤婆子往丫头怀里一揣,只让我等着,便不紧不慢往回走去。

 

少焉,只见姑娘拿着那块我再熟悉不过的玉佩款款而来,她将玉佩归还于我,而后淡淡道:“宋婉衿身子弱,痨疾,殁了。”

仿若晴天霹雳,天色压抑。

 

我望着宋府里里外外的素色门幡,攥紧了掌心,被玉佩硌得生疼。

我冷着脸转身,上马。

 

见状,身后的姑娘略发焦急地问我:“你都不问我是谁吗?”

我未答话,只一发力,驰骋而去。

 

我知道她是谁。

巴蜀佐领宋府二小姐,宋稚音,生平最爱髻中那支七宝珠钗,钗不离髻,这是婉衿之前在信中亲笔诉于我的。

宋婉衿,宋稚音如此乖张跋扈你都不忍伤她分毫,可我对你情有独钟,你却徒留我一人观这世间苍凉。

 

即夜,孤枕难眠。

天微亮,梦一场。

 

南国初秋,秋意渐浓。

再相见欢,遥盼归期。

秋风瑟瑟,发挽君心。

永念旧梦,吾爱婉衿。

 

素来听闻姑娘喜爱海棠,本想堪折,无奈拾月海棠萧索,未见你爱。

于是画之,奈何浅尝辄止,不及海棠原色分毫,姑娘勿怪。

 

梦里,借你深爱之花,献我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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