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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一颗晚星

短篇美文2个月前 (03-08)遐想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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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季书含刚到休息室,就听见不耐烦的沙嗓:“还要说多少遍啊!我难道不知道上台要多笑?刚刚脸都笑僵了你们还不满意?装得小爷我累死了!”

皱着眉发泄一通,顾星骄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一口干完手上的汽水,单手把易拉罐投向垃圾桶——一双小白鞋刚好走到垃圾桶前,挡住了这精准的投篮。

易拉罐砸到纤细的小腿上,然后弹落到一边。

顾星骄不耐烦地掀起眼皮,语气讨打:“没长眼睛啊?”

他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睛,微微一怔。

倒是经纪人先反应过来,略有些尴尬地迎上来:“荧惑老师是吗?您别误会,星骄他其实很——”

很乖的。

瞎话还没说出口,顾星骄似笑非笑地盯着人家:“荧惑老师?”

季书含脸上丝毫没有撞破艺人人设崩塌的尴尬和惊讶,甚至挂着淡淡的笑,点了点头:“我是作家荧惑,《晚星》的原著作者,也是这次剧改的编剧。”

顾星骄是近年来炙手可热的小生。他少年时代就是美国音乐学院的高才生,回国后以性感沙嗓独树一帜,后来转型成演员。

《晚星》是顾星骄刚接下的新剧本,大流量原著作品加上实力小生主演,让这部剧未播先火,季书含只能见缝插针地在这位大忙人的休息室和他商讨剧本的事。

据她所知,顾星骄一向以温柔羞涩的傻白甜奶狗形象示人,没想到私下是这种脾气。

季书含善解人意地为经纪人解围:“没事儿,还是小孩子呢。”

经纪人一愣,心说,要完!这祖宗可最讨厌别人说他年纪小。

往沙发上一看,顾星骄的脸色果然沉下来了,他站起身,漆黑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盯了季书含几秒,空气瞬间凝固。

经纪人都心惊胆战得不忍心再看下去,季书含却还是带着礼貌的营业假笑,毫不躲闪地回视那双漂亮的眼睛。

顾星骄突然露出一抹人畜无害的笑,微微俯身凑近她,语气带着几分轻浮:“姐姐多大了啊?不会还没有男朋友吧?”

季书含被他的笑容晃了眼,霎时愣住。

走出休息室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手心都出了汗。

和那样一双深情眼睛对视,她也是佯装镇定。虽然顾星骄被临时的工作叫走,商讨剧本的事再次泡汤,但再不走,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他了。

想起刚刚他临走时凑到她耳边说的那句“我可不是小孩儿了,姐姐”,季书含只觉得耳朵和心脏都痒得发麻,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朵。

得知《晚星》男主角是他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和过去不一样了。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见他,想知道一件事——原本清亮的少年嗓音,怎么会变成这样?

2



给母亲送完饭,季书含在医院门口的花坛前蹲了半天才下定决心打电话给段岑。

段岑年纪轻轻就成立了自己的公司,能认识这号大佬得亏她在美国留学的那几年。

她和段岑因为一场误会,不打不相识,直到他们先后回国,段岑还很照拂她。前段时间季母病情加重,段岑趁机摊牌,说如果她愿意和他在一起,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季书含一直也没有男朋友,于是抱着试试的想法,同意考虑段岑。

段岑约她在一家餐厅的二楼见面。

季书含赶到时,电梯门已经半合,她小跑着过去想要阻止,电梯里突然伸出两只男人的手,挡住了电梯门,其中一只手的小指上戴着一枚羽翼状的尾戒。

季书含下意识地顺着尾戒向上看,就看到了重新打开的电梯里,顾星骄过分漂亮的一张脸,以及旁边站着的面无表情的段岑。

他们俩一左一右地伸手挡着电梯门,季书含有些尴尬地走进电梯,站在两人之间。

看到她进了电梯,两个男人同时收回了手。

气氛沉默了几秒,顾星骄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季书含身上,段岑则宣示主权一般搂住了她的肩。季书含瞬间僵硬,却没有挣脱,顾星骄则无所谓地挪开了目光。

顾星骄大概也是来这里吃饭的,他跟着段岑和季书含出了电梯,带着挑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段岑,好久不见。”

季书含感觉到段岑搂住她的左手抖了一下,她突然想起段岑左手腕受过伤的事。

落座后,段岑递给季书含一些资料,是他名下的财产,还有一些结婚后两人需要遵守的规定。

季书含没想到他所谓的“相互了解”就是这种商人模式的了解,甚至直接跨到了结婚这步,她瞬间没有了再聊下去的兴致。

段岑也看出来她心情不佳,摸着左手腕,语气莫测:“后悔了?”

段岑见她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又把一张卡丢到她眼前:“拿去吧,难不成你还指望顾星……”

话还没说完,季书含已经把一杯水泼到他脸上。

那三个字几乎是季书含的逆鳞,一点就着。她轻蔑一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说:“你真以为我离开你就不行了?少威胁我,也别提你不该提的事。”

季书含没走两步,就看见靠在拐角的顾星骄。瞧他的表情,显然是都听到了。季书含顿时有些尴尬,低头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她心跳如鼓,缓慢地回头去看他。

餐厅的暖黄灯光下,少年的眼睛像是半透明的琥珀,睫毛覆下浓黑的阴影,像个蛊惑人心的妖精。

“为了钱所以要和他结婚吗?”他语气讥诮地说,“我也可以给你,讨好他不如讨好我啊,姐姐。”

季书含知道他是在故意激她,她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笑了。

然后她踮起脚,猛地凑近他,两人几乎呼吸相融。

原本故作冷漠的少年瞬间耳朵连带着脖子飞快变红,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季书含逼近他,又凑到他颈边轻声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学我,小孩儿。”

顾星骄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一脸懵懂地看着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3



季书含十八岁的时候,是美国艺术高中音乐学院最优秀的大提琴手。

学院里的华裔老师王教授很喜欢她,看她打工辛苦,干脆让她住在家里,省下住宿费。

春季新学期开学时,教授突然对她说,有个小她两岁的弟弟刚进入音乐学院,以后会和她一起住在家里,她当时还不甚在意。

季书含记得新学期第一次去教授家那天正下着雨,当时恰好是下课、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车水马龙,大雨瓢泼而下。

季书含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路口等红绿灯。她原本低头盯着自己被雨水溅到的白球鞋,在一片嘈杂声中,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抬头看向对面。那一刻,马路对面也有一个撑着黑伞,高高瘦瘦,穿着米白色针织衫的少年,恰好举高了雨伞,露出了一张清俊漂亮的亚洲面孔。

季书含和少年四目相对。

透过雨幕,她好像看清了他半透明的琥珀色瞳孔,季书含心里微微一动,仿佛四周都安静下来,全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到教授家时,她还有些心神不宁。

王教授是个坐在轮椅上的慈祥老太太,见她一副失神的样子,以为她是着凉了,递给她一件米白色针织衫。季书含看到这衣服,又想起刚刚那个少年,鬼使神差地接过来穿上,然后就去练习室开始练琴。

不知过了多久,练习室的门被再次推开。

季书含听到了清亮悦耳的少年嗓音在解释:“因为先去学校报到,所以来晚了。”

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正好和身后的人对上视线,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

细密的雨声里,昏暗的室内光线下,容貌同样漂亮的少年、少女静静对视,相似的米色针织衫让他们看起来像一对登对的恋人。

王教授疑惑地看着他们俩:“小含,这是顾星骄,我前几天给你说的那个弟弟就是他,你们认识?”

季书含摇摇头。她原以为会是个白人男孩,没想到却是个华裔。

她放下怀里的大提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少年,然后露出一抹明艳又张扬的笑:“不认识,但是弟弟长得真好看呢。”

顾星骄的耳朵瞬间通红。

后来季书含才知道顾星骄的家庭有多显赫,他是家中幼子,作为著名音乐家的母亲一直希望他成为男中音歌唱家。

他是天之骄子,拥有和她这样的普通小孩完全不同的人生,所以最初那点儿悸动,被季书含老老实实地收在了心底。

两人都住在教授家,但除了初见那句不着调的逗弄,她练她的琴,他学他的声乐,两人很少再单独说话。

直到一天夜里,季书含车瘾犯了,打算半夜偷偷溜出去飙车,却被出来喝水的顾星骄抓个正着。

季书含没想到这个乖小孩竟然会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出去,她没好气地问他:“你凭什么管我!”

顾星骄一脸严肃地说:“这么晚了,你出去不安全,除非我陪你一起。”

谁愿意带着个拖油瓶啊!

季书含又挣扎起来,顾星骄只好把她的两只手都捉住,凑近她有些气恼地说道:“姐姐,你再闹我就去告诉教授了!”

顾星骄知道王教授不喜欢季书含飙车的。

少年突然凑近,在黑暗中与她气息相缠,季书含像是被突然按了暂停键一样,最后老老实实地低下头“哦”了一声。

正是暮春初夏的夜晚,摩托车疾驰在海岸公路上时,即使戴着头盔,也能感受到凉意。

在海边停下时,季书含的手都被冻得有些发麻了。她随意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顾星骄顺势坐在她身边,刚好帮她挡住了风,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姐姐,我的口袋很暖和。”

季书含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卫衣,又看了一下自己身上单薄的衬衫,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你暖和,那也不必和我炫耀吧?”

顾星骄有些无语地看着她,然后轻轻握着她冰冷的手带入自己的口袋里,随即就松开手,隔着口袋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样就不冷了。”

声音温柔,动作绅士。季书含觉得他很像个小王子,而她这个灰姑娘,或许也可以在海风朗月下的夜晚,做一个短暂的童话梦。

于是她悄悄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她感觉到了顾星骄瞬间有些僵硬,却没有推开她。

少年的肩膀瘦削而宽阔,身上有清爽的皂香。

季书含偷偷地笑了起来,问他:“小星骄,这样坐着你会觉得无聊吗?”

顾星骄看看漆黑的海面,又抬头看看格外明亮的月亮,还有石缝中钻出来的几朵小花,以及靠在他肩头的少女如玉的侧脸,很认真地摇了摇头。

“这里的一切都很美。”

季书含想起她妈妈说过,希望有人愿意陪她看星星月亮,陪她去找花开的地方,做无聊的小事。

现在,她好像找到了。

她对顾星骄说:“我有点儿冷,你能抱抱我吗?”

顾星骄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臂,轻轻圈住了她。

这是带着少年特有的羞涩和温柔的一个拥抱。

季书含贪恋这份干净和温暖,又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她偷来的一场绮梦。

4



在海边那晚,顾星骄分明感觉到季书含是不讨厌自己的。但第二天天亮了,一切又好像回到起点,季书含还是那个疏离的姐姐,把他当作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孩儿,让他窝火又无奈。

暑假的时候,顾星骄离开学校,回到顾宅住了。季书含为了省下机票钱,干脆就留在王教授家。

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王教授起夜时,连人带轮椅翻倒在地上,听见响声的季书含冲进教授房间时,看见教授满头是血地倒在地上,吓得她瞬间失了声,大脑一片空白。

别人眼中的季书含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一时间慌得竟然忘了去叫救护车,而是下意识地把教授背起来想去医院。

她背着教授挪动。安静的别墅,雷鸣的夜晚,一片黑暗中,季书含已经分不清脸上和手上黏糊糊的到底是血还是泪水。

好不容易挪动到楼下,季书含的脚突然踢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她吓了一跳,在月光下勉强看清是一个篮球,是顾星骄留下的篮球。

顾星骄。

这三个字如闪电般在季书含的脑海中闪过,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顾星骄。

“喂?”对方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吵醒,声音还有些含糊,“姐姐?”

听到熟悉清越的少年嗓音,季书含忍不住号啕大哭,她结结巴巴给他说了现在的情况,一遍遍念着他的名字:“顾星骄,顾星骄,我该怎么办啊?”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顾星骄的声音沉稳而温柔:“现在先喊救护车,一会儿你跟去医院,我马上过来。书含,别怕,一切有我。”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到医院时王教授的状况已经稳定,季书含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却仍是惊魂未定。

顾星骄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时,就看见季书含小小的一团蜷缩在椅子上,她听到声响抬头看向他时,双眼红通通的,白炽灯把她的脸照得更加苍白。

顾星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季书含,看得他心里酸酸麻麻的,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半跪在她面前,轻轻地把她搂入怀中。

季书含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趴在顾星骄怀里,抓住他的衣襟呜咽着哭了起来。顾星骄安静地听着她哭,抚摸着她的头顶,沉沉地开口道:“书含辛苦了,不怕了,现在我在了。”

自从医院那一晚之后,季书含对顾星骄的感情就有些复杂。想像以前一样忽视他,又不好意思;情不自禁想靠近他,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新学期开学她干脆住回了学校,哪怕多花点儿住宿费,也好过整天对着顾星骄那张脸纠结。

顾星骄是校队成员,正在为不久后的篮球赛进行训练。季书含路过球场时却视而不见,反而加快脚步想快点儿离开。

当篮球第三次砸到她身边时,她忍无可忍地抬头看向球场。

如果是别人,她会觉得是对方在故意搭讪她,但看到顾星骄那张无辜的乖宝宝脸,季书含下意识地问他:“你球技这么差怎么打比赛?要姐姐教你吗?”

顾星骄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说,先是一愣,然后咧开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那就谢谢姐姐了!”

教球时,季书含忍不住疑惑,他这样高高大大,怎么球技这么差?而且其他球员为什么不教他,也不和他一起训练?

起初顾星骄还不肯说,后来才告诉季书含,校队里有另一派华裔球员,为首的是一个叫段岑的学长,因为看不惯他,经常在学校为难他。

季书含皱着眉问他:“除了在球场上,平时他也会欺负你吗?”

顾星骄没说话。

后来,季书含不仅特意去打探了段岑的信息,还每天提早一个小时起床,先到王教授楼下蹲守,然后一路悄悄护送顾星骄去上学。

结果护草使者没当几天,季书含就光荣离职。

那天还真让她发现那个叫段岑的男孩跟在顾星骄后面,季书含冲上去想和对方理论,没想到正好撞上段岑的自行车车头,造成左手腕脱臼。

顾星骄去医院看她时,季书含竟然有些心虚。

他沉着脸开口:“段岑干的?”

季书含急忙解释:“主要还是我自己的问题,人家也没怎么样……”

在顾星骄的眼神压迫下,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觉得面前的顾星骄怪怪的,他不一向是温和绅士的傻白甜吗?

顾星骄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立刻用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有点儿委屈地问:“那我比赛的时候姐姐会来看吗?”

季书含毫不犹豫道:“当然!”

比赛那天,季书含如约到场,手上甚至拿了印着顾星骄名字的横幅。

场上全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顾星骄那张漂亮的亚洲面孔格外显眼。段岑也在场上,却时不时揉着自己的左手腕。

听说季书含受伤没多久,段岑的左手腕就不知怎么也受了伤,伤在和季书含一模一样的位置。看样子,段岑的手伤刚好,心情也不太好。

球场上的段岑倒是老老实实,但另外几个男孩一直在推搡挑衅顾星骄,他却只管老老实实打球,并不理会他们。

见到顾星骄被人用手肘推倒在地上,膝盖瞬间就见了血,季书含忍无可忍,从观众席一跃而起,冲到球场上。

推人的那个男孩正一脸蒙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顾星骄,心里觉得奇怪,这小霸王今天怎么这么忍气吞声?

男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娇小的女孩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所有工作人员都围上场来,场面乱作一团。

后来季书含才知道,那个球队里全是权势家庭的公子哥,再加上严重破坏了学校的秩序,季书含被取消了保送大学的资格。

如果不能保送,季书含的家庭根本没法承担高额的学费和生活费,于是那年,季书含被迫中断学业离开美国。

可她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冲出去保护顾星骄。

5



时至今日,季书含想到那些中二的事只觉得好笑。现在她多数时候是得过且过,好像所有的疯狂和叛逆都在那时候耗尽了。

顾星骄一直很忙,直到《晚星》播出,全剧组一起宣传时,季书含才再次见到他。

季书含不是艺人,参加宣传活动的服装是她自己准备的白色小礼裙,不知道是不是长胖了,背后的拉链怎么都拉不上。

她背对着化妆间的门,听到开门声还以为是化妆师,于是连忙求助。

对方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站在她背后捣鼓拉链,直到刺啦一声响。季书含心里一凉,只听到背后顾星骄沙哑带笑的声音:“姐姐的拉链好像坏了呢。”

怎么是他!季书含又惊又气,脸涨得通红。顾星骄见好就收,不再逗她,立马派人给季书含送了一条新裙子来。

换好裙子后,看到顾星骄得意扬扬的笑脸,季书含才察觉到不对劲。

她身上的玫瑰抹胸裙和顾星骄身上的玫瑰白西装,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情侣装!而且这裙子的尺寸和她的身材严丝合缝,就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季书含趁记者采访女主角时偷偷问他:“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顾星骄一脸无辜地明知故问:“什么?”

这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

季书含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反正她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干脆趁男女主被围堵时溜走了。

顾星骄看着悄悄消失在拐角的裙角,心不在焉地回着记者的话:“你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啊?我最喜欢漂亮姐姐了。”

现场一片哗然。

晚上季书含在家里刷微博时才看到顾星骄的闷骚发言,当时他眼睛看的分明是她离开的方向。季书含越看脸越烫,这时正好有快递小哥敲门送货。

季书含拆开才发现是一套女款球衣,这是谁给她买的?手机突然弹出两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

“换好衣服下楼。”

“我是顾星骄。”

他从哪儿搞到她的地址和号码的!季书含愣在原地。

最终,季书含还是乖乖换好衣服下楼。她家楼下就是小区的篮球场,远远地看到顾星骄在空荡荡的球场上运球。看到她走过来,他扬起一抹很少年气的笑容:“姐姐,比一比吗?”

季书含的球技不错,三步上篮做得潇洒漂亮。但是相比顾星骄,简直就是菜鸟。

季书含记得他球技不好,还得她教。是这么多年他有所长进,还是当年他根本就是在骗她?

一走神,球便从手中溜走,她下意识去追球,却一个踉跄向前扑去。一阵风掀起季书含耳边的碎发,下一秒她就跌入一个微喘起伏的怀抱,那怀抱带着皂香,混着些许汗味,却并不难闻。

她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他湿漉漉的琥珀色的眼睛,他的嘴唇也因为运动而泛着红润的光泽。季书含移开目光,手撑着他的胸膛想离开:“别骚了,姐姐不爱你。”

却一下子被他按回去,他低头凑近她的脸,皱着眉说:“你口红花了。”

季书含惊慌地摸出手机来照,一边看一边说:“没有啊。”

顾星骄拉下她的手,凑得更近,突然俯身亲吻她,然后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一样:“这样不就花了?”

季书含整个儿愣在原地。

顾星骄像小狗一样蹭她的侧脸,声音沙哑缠绵:“姐姐不爱我,下楼见我为什么还要特意涂口红?”

那天晚上,季书含落荒而逃。对于顾星骄的问题,她回答不出来。一切又像回到了那年,她总是忍不住靠近他,只是这次,主动权不再把握在她手中。

季书含原本没有想好怎么再次面对顾星骄,但在看到那条热搜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地去问《晚星》导演要了顾星骄的地址。

时至今日,季书含依旧有那般热烈的,想要保护顾星骄的情感。

“顾星骄人设崩塌”的热搜几分钟内冲到了热搜榜首——当初季书含撞见他崩人设的现场,别人自然也会看到,网上霎时一片骂声。

敲开顾星骄家门时,季书含发现他并没有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颓废失意。他穿着家居服,像是刚睡醒的模样,看到她急匆匆的模样吃了一惊,一把将她拉进屋里,随即笑起来:“姐姐你不会是担心我吧?”

季书含接过他递来的果汁,和他一起坐在地毯上,问他:“你没事吗?”

顾星骄哼笑两声:“还行。”

季书含沉默地咬着吸管,后悔自己多管闲事。这时,顾星骄伸手拿下被她蹂躏的吸管,然后扳过她的脸,和她四目相对,一字一句地开口:“我没有因为这件事而难过,因为这就是真实的我,迟早会被人发现的。我难过的是,那些人说喜欢我,却因为看到了真实的我而离开。”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忐忑:“姐姐也会因为看见了真实的我而离开吗?”

顾星骄有一双温柔多情的琥珀眼,当他专注看着人的时候,就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季书含最受不了这样的眼神,也最害怕顾星骄流露出这种脆弱神情。

她摸了摸顾星骄的头发,语气平静:“什么是真实的你?比如你骗我说不会打篮球,说被人霸凌?比如当年段岑左手腕受伤是你弄的?比如你从一开始就在我面前装乖?”

顾星骄闻言浑身一颤:“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啊……我不是你想象中的傻白甜,也害怕你怪我毁了你的人生。”

如果不是他,她或许会成为优秀的大提琴演奏家,拥有和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而不是高中肄业后回国从事一份陌生的工作。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没料到季书含一下子扑上来抱住了他,把脸埋在他僵硬的颈侧:“我怪你什么?就算没有当年的事,我还是得回国照顾生病的母亲。当初我以为你是小王子,所以不敢靠近你。如今发现你也坠入凡尘,这样才和我相配啊。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王子,你觉得姐姐喜欢不起吗?”

顾星骄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下子紧紧搂住她,像搂住了一场梦境。

其实还有一些季书含不知道的事。

比如当年得知季书含被迫回国后,顾星骄想要跟着回国。但是当时他尚未成年,对自己的人生还不能拥有决定权,不得不留在美国完成学业。十八岁那年,他从音乐学院毕业后生了一场病,高烧把他的嗓子烧得低沉沙哑,无法再唱美声,母亲寄托在他身上的歌唱家梦想也随之破碎,他才有机会逃离家庭控制。

那时候,季书含已经回国两年,所有联系方式全部更换,顾星骄只好一边工作一边找她。直到那天,经纪人把《晚星》作者的资料拿给他看,他觉得冥冥中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但是此刻,没什么比眼前的人更重要。

6



休养了几个月,舆论渐渐消下去,顾星骄准备趁自己的生日会复出,季书含全程陪着他。

生日会即将开始时,乐队的大提琴手突然生病缺席,场面瞬间混乱起来。

季书含看着顾星骄紧锁的眉头,犹豫几秒,还是出声道:“要不,我来吧?”

顾星骄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季书含当年可是大提琴专业最优秀的学生,即使多年未弹奏,肌肉记忆也还是有的。

生日会最终正常举行,表演结束时,顾星骄突然起身走到台侧,牵起穿着纯白抹胸裙的大提琴手,走到舞台正中。

女孩子明艳的脸上满是惊慌和茫然,现场也突然安静下来。

顾星骄拿起话筒,语气沉稳,还带着笑意:“前段时间的事,很抱歉让大家失望了。但自出道以来,对于我的工作,我问心无愧。”

他举起与季书含牵在一起的手,大声说:“反正人设都崩了,我也不介意再叛逆一点儿。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季书含。”

台下传来欢呼声和口哨声。

季书含看着舞台上闪闪发光的顾星骄,也跟着莫名兴奋起来,她夺过话筒学他一样大声笑着说:“顾星骄,你知道吗?荧惑就是‘荧荧星光,离离乱惑’的意思!”

“你就是迷惑我心的星星!姐姐好爱你!”

台下人声鼎沸。

今夜星光闪烁,明月皎洁。

姑娘穿着洁白纱裙和她的少年四目相对,眼中盛满爱意。

一如当年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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