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过境
1
大梁的说书人总在传颂一位女将军的故事,说她是唯一一位圣上特封的镇关大将军,说她的故事还将被记住一百年,那梁国最北的死境白蟒关有北境军驻守一日,魏国便一日不敢踏足大梁边境半步。 却没人细说,当年的白蟒关,十余万北境军天地为墓,白雪为棺,当你立于白蟒山顶,向下看去,没有那终年被雪覆盖的白,满目猩红,血融满山雪,尸横遍地,战旗被冰封在它猎猎的一刻,兵械成堆。 而这之后,大梁再没有一柄长剑守三关的女将军欧阳子昀。 有人说她去周游各国,有人说她其实死在了雪崩中,有人说看到她下江南隐居。 “欧阳,人们说,你被火琉华的人杀了。” 女将军笑了笑,“派来杀我的那个小狐狸,那茶再不喝,我就白煎了。” 欧阳子昀确实是隐居了,是在和眼前这位美的如同妖孽的人儿初见时的北山竹海。她用自己没留下多少的军饷买下了这惬意如临“独坐幽篁里”意境的木屋,和这个美人刺客远离了战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俗世勿扰,永结同好。 她懒懒地躺在藤椅上,看着那刺客软软地钻进她怀里,一袭红衣如火,洒在女将军那鸦青长袍上,格外的媚。 “陈,其实他们说的不错,那时那个欧阳将军,确确实实,被你杀了,死得干干净净。” 2 那场梁魏大战,欧阳子昀率四十万北境军分别在凉州、陵州守下关隘,死战冲杀的北境军损失只近十五万兵力已算是史册中的传奇,而魏所派遣的军队几乎是全军覆没。就在北境军班师过白蟒关时,约有五十万魏军早就埋伏在此,尽管欧阳子昀心中有疑,她与魏国交手数次,将领几乎了然于胸,却除主将那几人不见传闻中的北魏兵圣,料想会有埋伏,却万万没想到魏军竟在如此险地孤注一掷,埋伏魏军近半的兵力,就是要和欧阳子昀拼个鱼死网破。 那位年轻的北魏兵圣唐臻一杆长枪响蛇,挑翻数十人,枪法卓绝,胯下良马铁蹄踏碎尸骨,直冲女将军而来,欧阳子昀已是双目赤红,她盛怒,也因那柄饮血的赤霄剑,一挥便是血雨,身处尸山血海之中,她一身玄甲,如死神临世。 唐臻背枪从马上一跃而下,银枪穿透一名北境士兵的身体,枪尖一甩,尸体如同布偶般被扔了出去。 欧阳子昀横剑振开魏兵击来的盾,向前一送,破开了魏国的精铁甲,看着那个魏兵口中涌出鲜血的软倒,她踉跄了一下,忍住火燎般的嗓子里那股铁锈味。北魏几位名将都不是省油的灯,她连战几个日夜,破釜沉舟的气势才守下两个重要的关口,本来就已经是一身的伤,中间还遇到行刺。在这七国共生的乱世,黑道自然滋生,虽说是几个不入流的组织派来的无名小卒,却也打乱了她休整,她这一战出名,项上人头值的钱不知道翻了多少倍,各国的势力都争抢着要除掉她,只可惜,以这位将军的身手,就算是受伤,杀几个阿猫阿狗还是绰绰有余。 唐臻便是魏国最后的底牌,而且他们有足够的自信,这张底牌能将军。 欧阳子昀看到了那青甲的年轻将领,意气风发,无往不破,当年自己决定承袭父亲的位置时,也是如此的气势。她想活下去,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执拗的念头,或许是为了欧阳家的名声,或许是为了身后的可爱的北境人民,或许......嘴角突然勾起一个不自觉的笑,她在这冰天雪地中想起那仅剩的温存,那个人身边啊,也许是她唯一能活成自己的地方。 她斜斜地提着赤霄,慢慢走向唐臻,刚才那犹自任回忆袭来的她已经重新眼神清冷。唐臻拖着长枪,枪尖划过刚刚覆在尸身上的薄雪,留下一条血痕。 “欧阳将军,他们都说你丑陋凶悍,今日回去,要将你的头提回去好好让他们看清楚。” 女将军面不改色,青涩的毛头小子说这话还没那些个老将的气势。 “欧阳,欧阳,你生的这般好看,敌国的那些是不是看到你就走不动道了?” 忽而想起那个女孩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眼角处藏在双眼皮里的疤痕,眨了眨那双晶亮的眸子,认真地称赞她。欧阳子昀刚开始领兵打仗的时候,是覆着狰狞的面具的,她生的非寻常女子那般好看,但那般英气俊美却也不想被人认作花瓶。 长枪突然刺了过来,那青色的身影迅捷地逼近,破开空气那尖锐的声响真不愧是有响蛇之名的名枪。欧阳子昀退开半步,压低了身形,收剑平展,足尖一点也迎了上去,古法有尺剑寸拳各有长短,而两器相迎退则势缺。 她深知交战的套路,第一次的交锋,绝不能避,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小将气势如虹,虽说欧阳子昀从来都是硬碰硬的主,可以她现在的状态只能另寻巧法,以短击长,她身形尽可能的快,要掠过枪尖避其锋芒,才能找到突破口。 女将军拧身送肩,长剑就势而出,直直挥向唐臻腹部,她的速度令人惊骇,长剑泠光乍现,唐臻一惊,这个女人气息都不算平稳,这一剑还是精彩绝妙,他反应的极快,双手一探,旋回枪身,脚下任凭被血凝结成的冰带动,改刺为扫,将欧阳子昀困在他的横扫范围之中. 欧阳子昀皱起眉,她身形不好控制,迅速翻回手臂一剑劈在那力道极狠的枪身上,发出金属碰撞刺耳的尖鸣,两人被这力道弹开,唐臻一收枪双腿发力支撑住了后退的趋势,而欧阳子昀顺势落地,仍是身形晃了晃,执剑的右手整条手臂都在颤抖,发麻到几乎没有知觉,鲜血已经从咬紧的牙关渗了出来,伤重实在让她太过狼狈。 唐臻没有准备给她喘息的机会,虽说有些胜之不武,可惜了是在战场,若不是这样的立场他真的很想好好会会这个奇女子。他颠了颠枪,边向女将军逼近边在腰间挽旋。 欧阳子昀深吸几口气,北境凛冽的寒风灌了进来,与五脏六腑的灼烧混杂着,上一次被逼到这种境地是什么时候? 她似乎已经给自己灌输了多年欧阳将军战无不胜,总能压倒性胜利的意念,这样她与她麾下的北境军都咬着一股死战的劲儿,杀出了大梁北境铁骑的威名。 她看着青甲敌将抡枪直送,女将军竖过长剑抵在身前,同时蹬地而退,这一举措能化解一部分力道却不料唐臻枪尖触碰之时似只轻轻一送,然而霎时间他手腕一翻枪身狠狠一卷,这其中还稍稍改变了角度,力道悍如发狂的野牛冲撞而来,此招唐臻已经做到人枪一体,他自身浑厚的内力也一齐爆发于枪尖一点。 欧阳子昀的瞳孔一缩,剑榜第四的赤霄生生断裂。 然而枪势未减,玄甲随即而破,利器入肉,在她身体里狠狠一搅,身体却在瞬间被劲道崩离开来,倒飞而出,血花在她身上炸开,重重的跌落在血凝成的冰上,冰刃在她身上划开了口子,她下意识撑起自己的身体,气血翻涌,再也无法忍住,呕出一大口鲜血。 手里还攥着断剑,她视线有些模糊,望着那青色的身影走近,她撑着半截剑摇摇晃晃地半跪起来,又吐出一口血。此刻她死,大梁边关即破,可她即使拼上最后这一口气,也只能拉个垫背的。 不能再去找她了吗。 倏忽,欧阳子昀模糊的视野中突然闪入一个黑色的身影,那人如同鬼魅,动作奇快,几乎是她一晃神,那人手中双刺便已经没入唐臻脖颈,血如同喷泉,那魏将也轰然倒下。 欧阳子昀脊背一凉,届时,她也看清了来人,一张梼杌面具狰狞怖人,正是令天下人胆寒的刺客组织之首,火琉华的标志。她绝不能接受自己这样必死的命运,就算是死了也得拉一个下水,血还在不断的从她嘴角涌出,她抬手点了自己胸口两处大穴,强行稳住气血,如醉酒般不稳的身形硬是站起身来,深邃的黑眸死死盯着刺客。 那人反执起双刺,身体一矮,便闪身而起,欧阳子昀一惊,因为失血已经无法在第一时间捕捉到,而身后却感受到了阴风突袭,双刺瞬间没入她双肩,贯穿了琵琶骨。她在吃痛瞬间向后一仰,迎着那利器上去,那人也明显一愣,她抓住机会在那人竭力拔刺之时,咬牙反身挥出断剑。 那人已算是反应极快,但面具却断裂开来。 欧阳子昀在看到那张脸的一瞬间怔住了。 3 大梁宏嘉十三年,北境军统帅战死,唯一的女儿欧阳子昀承袭父位披甲上阵,北境军士气低落,死战守城却损失惨重,但欧阳家的独女真真没有辜负她的家姓,执帅两年多便能在赫赫威名的北境军中赢得军心,北境人人一改前言,都称赞这小将军巾帼无双。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切,挣扎的有多累。身为将门后裔,从小习武自是惯例,母亲早逝,父亲不愿再娶,将门无子,逼着她早早的与父亲站在同一片战场,可惜老天还不愿饶过她,又逼着她以最残酷的方式继续成长。 军队里的老人说,每年,她唯有独自守灵的那些日子,才活的像个双亲早逝的苦孩子。 北山很远,她常常要在回去路上竹海的小屋里住一阵子,应付那些有求于她的人实在让她身心俱疲。竹海木屋,是她最后的净土。这一片区域隶属北境最荒凉,鲜少人来。 那日,却不同。以欧阳子昀的耳力,听得出这竹海之中,是一场追杀。被追的那个人已经重伤,还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伤的如同个破布娃娃的人眼前模模糊糊,这一片翠绿竹海怎么会有个木屋?身上突然一轻,恍然发现被个玄色的身影抱着,已经身处那木屋之中了。 欧阳子昀鬼使神差的,在看到那个丫头之后便救下了她。那样无力地逃着,却不愿放弃生的希望,她承认她心里那点敏感被戳中了。那群人很识趣,欧阳子昀没什么动作,那群人单单是感知到这木屋里有这样一位强者便匆匆离去了。 那丫头晕晕乎乎的,却仍然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她,警惕的如同猫儿。欧阳子昀把她放在自己床上,猩红的血立刻浸染了床单,将军低哑的嗓音附在她耳边说道:“你完全可以相信我,但其实,你不得不相信我,你伤得很重,睡吧,醒来就会好一些的。” 可这人一直没有合眼休息,强打精神,无奈,欧阳子昀只好在那双明眸的注视下为她小心的处理伤口,清洗血污,直到那张完完全全是美人胚子的狐狸脸,还有那诱人的泪痣,干干净净地露出来时,不得不承认这个丫头美的让人失神。欧阳子昀探了探她的脉,俯身下去准备扶起她,没想到那丫头竟瞅准了咬在她锁骨上,疼,酥麻的发痒,小虎牙收了回去,欧阳子昀没说话,感受到手臂里的人安静下来,才又轻轻地把她扶坐,双掌抵在她后背,温润的内力慢慢传入她经络,与她感受到的霸道的强大不同,温柔的不可思议,那人这才慢慢放心,向后倒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看着转醒的伤员,将军清清冷冷地开口,半天没得到回应,那人还是看着她,欧阳子昀心想这丫头难不成是哑巴? 那人艰难地吞咽了几下,苍白的唇轻启,嗓音沙哑,“我只知道我姓陈,我爹娘都死了,我就叫陈,没有名。” 我刚刚在猴急什么……“陈,我叫欧阳子昀,叫我欧阳吧,我也没了爹娘,你也以姓氏称呼我吧,这样咱俩公平。” “欧阳,谢谢你救了我。”陈有些艰难地说完,欧阳子昀有些不好意思,正要别扭的和她扯些有的没的,却见陈那不怎么有表情的脸上,微微笑了。 欧阳子昀发誓,这个笑,她心里某些冰冷的、尘封的情绪,要被捂化了。 她们彼此,不过问对方的身份。她俩实在是有些像两个闷油瓶罐摆放在一起了,自她俩互道名字后,这几天欧阳子昀照常照顾着陈,俩人之间也再没有交流。唯一多的,不过是两人回应对方的笑笑。 竹海星幕,凉风习习。常年一身黑的欧阳子昀坐在屋顶上,怔怔地看着夜空出神。 听得脚步轻盈,她回过神来,陈身体好得很快,这丫头身体底子好,又有欧阳子昀的内力相助,这都能上房了。陈停顿了一下,又靠近她,慢慢跪在她身后,从后面环住她有些冰凉的身子。 “不要哭。”陈轻轻地道。 她没有……好吧,她不敢看向陈,因为心里面流了许久的泪,第一次淌在了脸上。略微偏了偏头,那双温润的薄唇便轻轻扫过她脸颊上的泪,带来身后那人浅浅的香。“你真的很温柔。”陈又道。呼出的气息扑在她脸上,欧阳子昀皱了皱眉,回头,吻上了那红唇。 轻浅一吻。 “别动情,”将军抱着陈柔软媚人的身子,“我不知何时,便会死在荒野,我不值得。” 陈在她怀里,感受不到半点的凉意,却听得她语气迷离,动情的真真切切,笑了笑,“你怎么会不值得,我的将军。” “原来你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欧阳。” “我……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我需要回将军府。” “好,可以,等你找我。” 那时的语气也不知是轻巧还是安心,她答应着,回到那冰冷的地方。 可当分明没过多久她急急来寻她,竹海之中却仿佛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她人间蒸发的过分彻底,可是既然陈让她来找她,最后不得不承认是她在逃避,于是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让陈离开了这里。 于是,她一直在找她。 4 如今重逢,她仍是梁国镇关将军,而她却是七国刺客之首。 而她知道今日才知道,陈本就是要杀欧阳子昀,她不辞而别,不过是是刺客领命。 “陈,我找了你这么久,没想到是你找到我。” “我为雇主卖命,任务是,要你和他死于白蟒关。”刺客深吸了一口气,“欧阳,你的命,只能我来取。” 陈清清冷冷的嗓音有些颤抖,将军深知,眼前的刺客是个江南人,这般冰天雪地她自然冷。 可是她这个自小在雪地里摸爬滚打的,怎么也觉得冷的彻骨? “欧阳......”陈看着女将军眼神中莫大的悲痛,曾经不顾一切的誓言都要埋藏在这极北的苦寒之地,与这亡灵的挽歌一同冰封。她顿顿的开口,却被欧阳子昀突然的笑声打断,她先是低低的嗤笑,然后慢慢的,渐渐变成仰天大笑,尸山血海无声,她的声音传的不远,那声声悲凉却在陈的耳边如同炸雷。陈的手握紧了纹理硌人的刺柄,指骨苍白,她告诉过她,北境很冷,北境的风很疼,那是不是像有人把她的心剜出来扔在这冰天雪地里了啊。 欧阳子昀不再笑,她双目通红,身形晃了晃,失神地望着陈。她为了大梁死守边关,为了祖业战无不胜,为了见陈,才不舍得死,甚至怕死。刹那间,她觉得,这场大战,她拼命活下来的念头,都没了意义。 将军声音嘶哑,“大梁边关,绝不能破。”陈看着她吃力地举起断剑直指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再也看不出任何表情,清冷深邃的黑眸里再没有初遇她时的明亮摄人。 刺客的手里可以有很多人的命,却唯独没有自己的命,何况是出自火琉华的陈。她压肩弓身,拔身而起逼近欧阳子昀。 银龙乍起,双刺随她展臂而出,欧阳子昀下意识的起势平挥,伤口崩裂出血,动作不再流畅但发力仍然霸道,冷刃相抵,彼此的脸近在咫尺,两人同时心悸。 欧阳子昀看着那张朝思暮念的脸,是她濒死之际还在念着的爱人的脸,将军突然凄厉地大喊,重伤的身体涌出一股莫名的力量,那断剑瞬间击退了陈那瘦小的身形,欧阳子昀还在步步紧逼,陈怔了一下,她看得到她身上的伤口不断的喷出血花,但那已经毫无章法的舞剑仍是招招有力,她不断喊着,悲愤占据了无声的白雪,也让她心中绞痛。陈被逼的节节败退,看着那熟悉的韶颜满是血污,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曾经攫住的双唇苍白颤抖,却被她口中涌出的血染成了鲜红。 陈向后收起双刺。 欧阳子昀手上一顿,霎时天地之间都安静了下来,两人就这样同时停滞了一瞬。 陈凝望着欧阳的眉眼,为她抹去那些赃污的念头鬼使神差的冒了出来,那是她的欧阳啊,怎么能满面尘嚣。 欧阳子昀清清楚楚地看见陈的眼中,没有了梼杌面具背后的泠冽寒意,陈总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样子,好似只有她能看入她的双眸,看到她眼底简单的情绪流露,看到她此时从未有过的情绪纷沓。她握紧了手中的断剑,看着陈突然慢慢走了过来,明明,可以不必这样对立。 她银牙紧咬,“陈。”这个字仿佛从她口中硬生生挤出来,颤抖而生硬,她机械般地提起剑,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纤瘦腰肢,断剑刺入了陈的身体。 而陈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她仍在靠近她,利器入肉的声音令人反胃,欧阳子昀一愣,寒意袭卷了全身,用尽了所有力气抽出剑来扔掉,那瘦小的身体失去平衡撞入了她怀里,刺客口中咳出一口血,溅在了将军的玄甲上,她就势靠着她的肩头,手里的双刺早就被她扔掉,修长的手抚上将军满是血污的脸,她笑了,“不要哭,我的将军。” 感受到怀抱更紧了紧,听得她嘶哑地道:“你从此不能再为任何人卖命,你属于我,你的命你的人,我都取走了。”将军俯下,吻住她找了许久许久的薄唇,陈回吻她,偷偷探入,占据她,欧阳子昀皱着眉,用力吮吸入侵的软舌,唇舌纠缠,两人口中的鲜血交融在一起,混着略显滚烫的泪顺喉而下,融在彼此身体里。 战场上的喊杀声渐渐远去,白蟒关大雪不息,她们终于缠绵不清,深深拥吻。 “欧阳......”陈的身体慢慢软倒在欧阳子昀的怀里,她下巴抵在她颈窝,冰凉的吐息在欧阳子昀鹅颈颈侧,陈轻声笑了笑,她记得这家伙很敏感这里的,“把命给你,我不后悔,爱上你也是,与你刀剑相向也是,这是我的命,可以后,她就是你的了,生生世世......” 欧阳子昀抱着她缓缓地跪坐下,看着陈渐渐闭上眼,嘴角却勾着,她清浅地吻了吻她的泪痣,在她耳边呢喃,“傻丫头,我也是。” 原来这个小丫头是刺客啊,会不会她们很早就见过了呢。 将军再也无法抑制地重重咳了起来,咳出了眼泪,她抬手紧紧捂住嘴,血从指缝里渗出,滴落在怀里的人身上。 5 “欧阳?欧阳?” “嗯?我睡着了吗?” 欧阳子昀缓缓睁眼,三年前的白蟒关在梦里仍旧清晰疼痛,她晃神,突觉怀里的人手臂紧了紧,“看着我,看清楚。” 陈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白皙脸庞映入眼帘,在黄昏的光晕中金灿灿的,清亮的眼中绚丽的不似人间物。 “陈,我爱你。” “我早就是你的了。” 欧阳子昀慢慢地笑了,抱着她轻轻地吻着。 6 那时,她只觉唯有真正的让她死去,才能救她,与她共度余生。寒意和痛觉让她清醒,胁下三寸,不足致命。欧阳子昀亲手杀了陈,她也死在了那寒冷的白蟒关。她自己甚至也要油尽灯枯,挣扎着在白蟒山脚找那些爹爹告诉过她的千年植株,喂怀里的丫头吃下,两人堪堪撑到被救回北境。 这之后,她一直藏着这个死了的小刺客,直到安排好一切,带她隐居。 竹海微风,窸窸窣窣,金乌西沉,描熠璧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