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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杜和程景

短篇美文1个月前 (04-03)朦胧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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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杜然然记得,程景是冬至那天来的。雪下了一整夜,早上打开窗,外面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早上六点钟,妈妈已经把面包放进了烤箱,整个房间都是香甜的气味。杜然然在外面烧水、拖地,做开店前的清洁工作。拉开窗帘那一秒,一个雪白的世界映入眼帘,她忍不住叫出声:“哇!”

杜妈妈正在揉面,闻言望出去,也有点惊讶:“下这么大?”

“鹅毛大雪。”杜然然说着就准备开门。

杜然然没有父亲,母女俩相依为命,认认真真经营着这家小小的面包店,以此为生。

门打开,杜然然吓了一跳,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生站在门口。他肩上和头上落满雪花,听见声音,转过身来。

“你好。”他向她点点头。

杜然然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早就有客人。男生静静地看她,似乎在等她回应。杜然然反应过来,忙把开门的牌子挂出去,然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谢。”男生说。

他的声音很好听,像雪水从屋檐上滴落,清爽又温柔。

杜然然指着新鲜出炉的面包对他说:“这些还热着,你要挑一个吗?还是等牛角包?”

男生抬起头看她,双眸乌黑,湿漉漉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有别的事?”杜然然问。

男生指了指贴在窗上的招聘单:“那个……我看见你们在招兼职。”

杜然然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他看起来同自己年龄相仿,大学生找兼职不稀罕,但他来得可真早。

“你稍等一下!”她说,然后转头喊:“妈!”

杜妈妈洗干净手出来:“怎么了?”

“他要应聘。”杜然然说。

“你好,我叫程景。”男生自我介绍。

“你还是学生吧?”杜妈妈看着他,“我们这里的兼职是从中午一点到晚上六点。”

“时间上可以。”程景说。

杜妈妈又问:“你多大了?”

“十八。”

“和我们家然然同岁呢。”杜妈妈笑着看向杜然然。

程景闻言,也转头看了一眼杜然然。

老式的面包坊,厨房与店面之间就隔着一扇玻璃。杜然然抬头,正好隔着窗户与他四目相对,他对她微微一笑。

学校里好看的男孩很多,但笑起来像他这般清澈温柔的一个也没有,她不禁又多看了几眼。

“我可以在这里帮忙吗?”程景问。

“我下午有时不在,你得一个人顾店。面包店的工作琐碎,需要有耐心。”杜妈妈说。

门外风铃响了,有客人进门,挑了面包和酸奶,结账时看着程景问杜妈妈:“你们家亲戚?”

杜妈妈边装面包边说:“我们店新来的小伙子。”

“哟!长得可真俊。”客人夸奖道。


早高峰,店里很忙碌,上学和上班的人都来买早餐。店面不大,程景这么大个子杵在里面不仅显眼,还有点碍事,谁见了他都要多看两眼。

杜然然隔着窗户看他,他靠墙站着,他的目光让她想起在溪边喝水的小鹿,闻得人声,抬起头时安静清澈又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令人心里无限柔软。

叮的一声,烤箱的计时器响了,程景听见声音转头,看见杜然然打开烤箱,准备将面包从里面端出来。

他想了想走过去,站在厨房门口敲了敲玻璃。

杜然然回头看他。

“要帮忙吗?”他看着她,乌黑的双眸映着雪光,格外明亮。

“谢谢。”



02


程景上手很快,人也安静,杜妈妈对他很满意,便让他留下了。

杜然然下课回来得早就能碰见他,他从柜台后面站起来,看见是她便笑着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杜然然也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不会特意找他搭话,所以大多数时间两个人并无交谈,而是各做各的事。

傍晚客人来买面包,他低声与人交谈,再细心地装好将人送出门,附近的街坊都喜欢他。他来了以后,店里的生意比以往更好了。学生妹们都知道“杜杜面包房”里有个长得特别帅的男生,因此成群结队跑来假借买面包之名看他。

杜然然留神观察他,发现他并没有因此得意,他身上有着许多同龄男生都没有的沉静的气质。

他不仅包揽了店里大部分的活儿,还顺带着照顾她。

她有个习惯,每当看书或做功课时喜欢在手边放一杯水,遇见难解的题就捧起水杯来,边喝边思考。

他察觉后不动声色地为她准备,起初杜然然并未发觉,直到某次无意中抬头,正好看见他拿走她面前冷掉的那杯水,重新给她换了热水来。

她这才恍然,难怪她最近不管何时端杯,杯子里的水都是温热的。

四目相对,杜然然心里悠悠一荡。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正好要去倒水,就顺手给你换了。”

每次都顺手吗?杜然然抿着嘴微笑:“谢谢。”

在那之后,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他十分细心,话不多,但举止温柔绅士,学校里那些毛躁且幼稚自大的男生根本无法与他相比。

杜然然的话慢慢地多了起来,女生思维跳跃,前一秒还在说同学,接下来就变成了张学友的新歌。她说话很慢,声音柔软,说完抿起嘴唇对着他轻轻一笑。

程景以前讨厌聒噪的女生,觉得她们说话空洞且乏味,可他喜欢听杜然然说话,她令他觉得身心愉悦。

有时他在忙,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忙完也不忘问:“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杜然然随口说过就忘了。

程景笑着摇头:“没什么。”

她手托着腮,书翻得哗哗响。她念的是金融专业,功课又难又多,一天要叹气八百回,累了的时候就喜欢看程景干活儿。他总是井井有条,不管做什么,从来没有露出过半分不耐的神情。

她光看着他就觉得心定、心静,什么烦恼都能被他的温柔耐心地抚平。

“程景。”她喊他。

“嗯?”

“你是你们系里成绩最好的学生吧。”她合上书,走到他身边。

程景正在挤奶油,闻言,手一用力,奶油溢了出来。他立刻停下,然后拿起刮板,小心地从边缘把多余的奶油涂平。

“我没上大学。”他低着头。

“什么?”杜然然没反应过来。

“我没上大学。”他又重复了一遍。

杜然然愣了一下,望着他消瘦的侧脸,想起他来应聘的那天早上,风雪那么大,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连早自习都起不来,而他却冒着风雪来找工作。

她想,大概是因为家庭的变故。

“那你想上大学吗?”她靠近一点,仰起头问。

程景有些意外,他原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问他为什么诸如此类,而她没有,她直接问到了他心里。

他转头看她,她的目光澄澈,他能在其中看见自己。他静默片刻后点点头:“嗯。”

“那我教你啊。”她的眼睛亮起来,“以后也许还有机会。”

程景的心像被灼了一下,迎着她的目光,显得有点犹豫。

杜然然被自己的想法激励到了,她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学习,她觉得他会比任何一个男生都做得更好。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兴奋地道:“就这样说定了,一会儿我就把所有笔记和课本找给你。”

很多年了,他没有再说过什么自己想要什么,心里也不再对未来抱有什么期待,他觉得自己不配。

但此刻她看他的眼神令他心里生出一股力量,能够挣脱过去的力量。

他低头定定地望着她握着自己的手,杜然然突然反应过来,瞬间面红耳赤,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手。下一秒,她的手就被反握住。

她惊讶地看着他,心跳如鼓,几乎要跳出胸膛。

“杜杜。”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谢谢你。”



03


杜杜。

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她,光是听这个名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就让人心跳乱了几拍,她忍不住想这个不同的称呼是不是有其他的含义。

少女有了心事,难以启齿,最后都化成每一个看向他的眼神,以及试探的言语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可他并不懂,仍旧这么喊。有时候她闹小情绪,他也一脸懵懂地看她,神情温柔又无措,仿佛在问——我做错了什么?

杜然然望着他专心看书做题的侧脸,忍不住在心里吐糟他是木头

他忽然转头喊: “杜杜。”

“嗯?”她慌忙回神。

“这里——”程景指着课本的某一处,“我不太明白。”

杜然然低头看,然后拿起笔,一边说一边在稿纸上写下对应的公式。

程景听着听着就分了心,两个人头挨着头,她的气息落在他的手背上,有点灼人。他总忍不住想看她,她耳旁散落下来的头发不时地从他的脸颊拂过,惹得人心痒痒的,像是有什么要冒出来。

杜然然察觉到了异样,转头看他,一眼撞进他的瞳孔深处,两个人都愣住了。

气氛微妙,空气中似有一种纠缠不清的情愫在彼此间流转。

丁零零一阵响,杜妈妈推门而入:“哎哟,和外面比起来,这屋里简直像春天。”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杜然然立刻跳起来,转身去迎接妈妈,从她手里接过购物袋。程景也跟着站起来。

“又学习呢?”杜妈妈看了一眼桌上的书本,笑着对程景说,“今晚别走了,一起吃火锅,我买了很多。”

程景抬头看杜然然,两个人的眼神相交一刹,杜然然立刻移开,心扑通跳快,像做了什么坏事。

冬天天黑得早,杜妈妈五点钟就开始准备晚饭了。她在厨房洗菜,杜然然和程景在外面收拾东西,准备关店。收音机里放着一首粤语歌,曲调缠绵,一声声像是要钻到人心里去。

下午分明没有发生任何事,可杜然然却豁然开朗,女生对此直觉敏锐,那些暧昧的情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可是她懂。

想到这里,她心情雀跃,忍不住哼起了歌。

程景闻声抬头,看见她摇头晃脑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想要跟着她一起唱。原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只要看见她笑就会觉得快乐。

“过来吃饭了。”杜妈妈喊。

火锅已经摆上桌,杜妈妈把洗好的菜一样样端出来,食材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隔着热气,程景看见杜妈妈和杜然然笑意盈盈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家的温暖了。

吃完火锅,杜然然送他出门。门一开,冷风灌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快进去吧。”程景说。

巷子里还没有装路灯,杜然然拿出手电筒为他举着:“你走,我给你照着亮。”

“我能看见。”程景怕她冻着。

杜然然跺了跺脚:“快走!”

程景看她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他走得很快,快走出巷子时回头,看见她仍举着手电站在一团光晕中,他的胸口忽然温热涨满,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情绪,于是他转头小跑着回去。

“怎么了?”杜然然问。

程景的气息不均,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她,杜然然的心跳加快。

“杜杜。”他叫她。

“嗯。”

“杜杜。”他孤单太久了,显得格外笨拙,越是激动越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反复喊她的名字。

手电筒发出的光照在两个人之间,四周都是暗的,唯独他们站在光里。

这个场景,他在心里记了很多年,她就像与那道光融为一体,照进了他原本黑暗的人生。

杜然然看着他,心跳得很快,她预感到他要说什么。

“杜杜,我会努力的。”他目光灼灼,瞳孔里像燃着一簇小火焰,“我会努力学习,我会对你好。”

这个呆子,连说出的话都这么呆,又呆又真诚。

杜然然眉眼弯弯地抿着嘴唇笑,看见她笑,程景也笑,像两个小傻子。



04


杜然然每天下了课第一时间就往回跑,程景总会在她回来前准备好热水袋和奶茶,她推门进来,他就把热水袋塞到她怀里。

程景学习努力,而杜然然像每个刚恋爱的女孩一样,对所有占据恋人时间的事物都吃味,但也很好哄,几句软话、一个眼神就能让她高兴起来。

杜然然喜欢逗他,有时假装生气,她爱看他对自己无可奈何又极其温柔的眼神。

他们在杜妈妈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着各种小动作,做面包的时候牵一牵手,涂奶油时故意往对方鼻子上蹭一点,头挨着头学习时说几句甜言蜜语。

一九九九年的最后一晚,杜妈妈提早关了店门,三个人一起去广场看烟花、唱歌,迎接新世纪。整个街道都喜气洋洋,每个人都在大声说笑。零点前,大家一起仰头望着广场的挂钟一起喊:“三、二、一。”

砰的一声响,绚烂的烟花照亮了天空。

程景用力握住杜然然的手,杜然然转头看他,甜甜一笑,然后踮起脚亲吻他的脸颊。

“呆子,新年快乐。”她仰着头,面色绯红。

程景看见她眼中升起的烟花,喉咙阵阵发紧,心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强烈而饱满的感情。

“杜杜。”他一把抱住她,贴在她的耳边说,“杜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那是有生以来最最幸福的时刻。很多年后,当他想起对她的承诺,他只感到近乎窒息的心痛,他在错误的时候做了一个最美的梦。

时间过得很快,冬去春来,程景比刚来杜杜面包店时变了许多。他更爱笑了,眼神里焕发光彩,不再总是低垂着美颜,他决定参加六月份的高考,打算重新上大学。

因为杜然然,程景第一次感到人生充满希望,他努力把自己从过去的泥沼里一点点拔出来。

直到那几个人再次找到他。

丁零零一阵响,程景从柜台后面站起来:“欢迎……”一句话没说完,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呵!我说去哪儿了呢,原来在这儿猫着呢。”一个男声响起。

杜然然从另一侧抬起头,看见三个男生站在店门口,程景的脸色很差。

“怎么了?”她站起来。

“这谁啊?程景,你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站在中间穿着皮夹克的男生看了一眼杜然然说。

程景眼神戒备而凌厉:“不关你的事,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看你呗,你可让我们找了好久。”皮夹克咧着嘴说。

程景从柜台后面站出来:“这里不欢迎你。”

“小妹妹,我们是客人,你也不招待一下?”皮夹克看向杜然然。

程景突然发怒,他上前一步,揪住皮夹克的领子就把他往外推,其余两个男生见状去拉,可程景发了狠,一直将皮夹克推到店外才罢休。

杜然然一脸惊讶,直到看见外面几个人把程景推倒才反应过来,慌忙跑出去。

“你们干什么?”她站在程景面前,“再在我家门口动手我可就报警了。”

下午三点钟,街坊邻居都在外面晒太阳,几个小混混看了一眼杜然然,皮夹克男伸手指了指程景,用唇语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是你的朋友?”回到店内后,杜然然问程景。

程景垂下双眸:“曾经是。”

杜然然看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程景抬头对她笑笑,“我没事,别担心。”

男同学间争吵、打架她在学校也见过,吵起来厉害,但很快又会和好。她以为程景和他的朋友也是这样,便没有放在心上。

傍晚时他离开,她照旧送他出门,一直陪他走出巷子。他让她回去,可她笑嘻嘻地说:“我想看着你走。”

程景看她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他也只是低下头亲吻她的额头:“风大,乖,快回去。”

“明天见。”她满心甜蜜。

他点点头:“明天见。”

晚上睡觉前,杜然然还在想着程景,想着临别前的“明天见”,她笑着进入了梦乡。那个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两个人的恋情会突然戛然而止,他会就此消失在她的生活里。

翌日,她从学校回到店里。店里一片凌乱,像是被打劫了一样,妈妈正蹲在地上收拾。

“怎么了?”她问。

杜妈妈闻言转身:“来了个醉汉,把店里搞得一团糟。”

“你有没有受伤?”杜然然忙问。

杜妈妈说:“没有。”

“那就好。”她松了一口气,“程景呢?”

杜妈妈低着头,停顿片刻后再开口:“我让他和醉汉一起去派出所走一趟,如果晚了就不用回来了。”

杜然然不疑有他,放下书包开始帮妈妈收拾店里的狼藉,收拾完天已经黑了。

一天没有见到程景,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百般无奈望着窗外发呆,希望他能回来一趟。

“就这么喜欢那个孩子吗?”杜妈妈见女儿无精打采,开口便问。

杜然然把头靠在杜妈妈的肩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杜妈妈摸了摸女儿的头:“你还小。”

后来,杜然然才真正明白妈妈那句未说完的话想要表达的意思。她想说的是:你还小,你以后会遇见更多的人,你会忘了程景,忘了这段恋情。

可是妈妈错了,这个世上一定有人是你根本不舍得忘掉的,是埋在心底最深且最温柔的梦。



05


杜然然看着墙上已经撕掉的三分之二的日历本发呆,自程景离开后,时间好像也失去了意义。

她为他的离开设想了很多种理由,甚至去了各个医院,担心他是出了车祸或是突发疾病,但是没有。她为他走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她总幻想着在下一个路口或转角就能碰见他,然而也没有。

杜然然到了这时才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就连他住哪她都不知道。

她不敢当着妈妈的面哭,她假装忘了程景,如常生活,上学之余就帮着妈妈看店。

又是一年元旦,外面放烟花,杜然然站在门口,想起去年同一时刻程景在她耳边说:“杜杜,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言犹在耳,人已不在,杜然然悲伤地大哭,爱着的时候有多快乐,失去就有多痛苦。

她沿着巷子往外走,走到他离开前那日站定的地方,回想着那句“明天见”。在一遍遍的回忆中,她记起了当天他若有深意的目光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程景,你要对我说什么?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杜然然靠着墙,静静地看着漫天烟火,原来真正的孤独是失去所爱,从此这世界万千繁华与热闹你看得到却无法感受到。

起初学校里还有男生追求她,给她写情书、约她看电影,在被她拒绝过几次后,渐渐就没人来了。

唯一知情的是她的好友,她对杜然然说:“你就是谈的恋爱太少了,多爱几个人,自然就会忘了他。”

她不是没这样想过,可不行就是不行。她看着他们的脸,反而更想念程景,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他那样打动她的心,令她只是看着他就足够欢喜。

杜妈妈将这些全看在眼里,也劝过几次,她只当听不懂,有时不耐烦了也会发脾气。也许就是因为她的念念不忘,让杜妈妈决定关了面包店,从这里搬出去。

“我不同意。”杜然然想都没想就拒绝。

“自从拆迁改造的文件下来后,街坊邻居搬得也差不多了。”杜妈妈说,“早晚是要搬的。”

杜然然知道妈妈说的都是事实,可她心里却还藏着一点与程景有关的希望。这个店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她不希望这一点联系断掉。

“不是还没正式让搬吗?再等等。”杜然然说。

“因为程景吗?”杜妈妈看着她。

杜然然有些心虚,别过头去,语气生硬地说:“反正不搬。”

杜妈妈叹了口气:“然然,他不会回来了。”

杜然然心情烦乱,她分不清自己是对妈妈生气还是对自己生气,丢下一句“我出去透透气”便推门离开。

杜妈妈跟上来,站在门口喊:“然然……”

可她听得烦,连头都不肯回,走得飞快。

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夜,杜然然的内心都充满了悔恨与自责。她任性离家出走,自顾自地陷入情绪中,全然不管妈妈的心情与担忧,以至于她见自己久久未归,急匆匆地出门寻找,没有看清施工路面而摔进了窨井中。

杜然然只要想到当她妈妈摔在五米深的污水井中艰难求生,等待救援时,她却在街边的音像店外红着眼睛听情歌,她就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06


那是杜然然人生中最艰难的一段时间。杜妈妈因摔下井时撞伤了后脑,又缺氧过度,神经受损,只能躺在床上靠仪器维持生命,医生说苏醒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杜然然关了店,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待在医院里照顾妈妈,为她擦洗翻身、按摩,陪她说话。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杜妈妈的病渐渐耗尽家里本就不多的存款。可尽管这样,杜然然也不愿意放弃,再多的辛苦和艰难比起永远失去妈妈都显得微不足道。

上课之余她找了几份兼职,都是活重钱多,按日结算的工作。起初就连雇主都觉得不可思议,不相信她一个小姑娘能和一帮大老爷们儿做同样的工作,可她咬着牙硬挺了过来。

二○○二年春,杜杜面包房要拆迁,她亲自去签了字。当初就是因为不肯放手才会令妈妈差点搭上性命,现在她亲手斩断了那一点与程景间唯一的联系。

然而世事多讽刺,就在杜杜面包房被推倒的那天,她再次见到了程景。

她看着从小长大的地方被推倒了一半,在漫天尘土飞扬中,往事一幕幕浮上来。她忍不住落下泪,心中阵阵钝痛,觉得自己身体里的某一部分也被这庞大的机器推倒碾碎了。

“杜杜。”一阵轰隆隆中,她听到有人这样喊她。

杜然然的心跳都要停了,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僵在原地不敢回头。

直到他走到她的面前,又喊了一声:“杜杜。”

杜然然抬起头,看见一张极为熟悉却又陌生的脸,消瘦而苍白,乌黑的双眸,神情温柔。她愣愣地看着他,脑海里最现浮现出的是一串数字——732。

他消失了整整两年零两天。

程景看她的目光一如既往,那么专注且深情,可杜然然的心情却不同往日。她低下头,从他身边走开。

从宁用街出去,他一路跟在她的后面,上公交车,下公交车,他怕她生气,不敢贸然上前,只是静静地跟着她。

杜然然想起了过去两个人在一起时他也是这样,但凡她生气时,他就默默地陪着她不说话。想到这些,她感觉胸口发闷,堵得厉害。

“别再跟着我了。”她在路口转身。

程景站在不远处,与她隔着几步路的距离。他静静地看着她,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07


程景又一次回到了杜然然的生活中。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她住在哪里,以及医院的地址,她总是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医院的病房里,她给妈妈擦洗过后去倒水,回来时看见他正在帮妈妈按摩。他听见脚步声,抬头看她,目光温柔又忐忑。

杜然然心中刺痛,表面还是很冷淡:“你别再来了。”

程景抿了抿嘴唇:“我是男生,力气大,医生说我按会更好。”

杜然然很想问,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吗?可是她没有,她只是说:“不需要。”

尽管她态度冷淡,一再拒绝,他仍然每天出现,安静地为她做所有他能做的事情。就连上下班的路上,他都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照顾杜妈妈病床的护士与杜然然熟悉了,有一次开玩笑说:“我们科的护士都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杜然然问。

“羡慕你有这么帅又体贴的男朋友呀。”护士姐姐说。

杜然然的心微微一动,但同时又生出愧疚和罪恶感。她语气平淡地说:“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没有关系。”

她说完抬起头,看见提着水瓶站在护士身后的程景。四目相对,他对着她笑了笑,那是一个充满歉意的笑。杜然然鼻尖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她垂下双眸,转身离开。

可到了晚上,他依旧在她下班时出现,一直将她送到家门口才离开。

夏季的夜晚,月朗星稀,路边的栀子花香气馥郁。杜然然沿着林荫道一路走,路灯照出两个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时而纠缠,时而分开。

有一次在过马路,十字路口,人很多。她往前走,突然感觉不到他在身后,心蓦地一慌,想也不想就停在马路中间回头找寻。

下一秒,他握住了她的手。她转头,看见了他近在咫尺的脸。

那一瞬间,杜然然心里的那些悲愤、痛苦和压抑的情绪像潮水一样涌来,将理智全部淹没。她狠狠地甩开他的手,红着眼往前跑。

她根本无法欺骗自己,只有她自己知道得多用力才能克制住对他的感情。

街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对她行注目礼,杜然然跑不动了,蹲下来埋头大哭。

自从妈妈躺在医院以后,她就再没有哭过,她根本不敢哭,不敢放任自己的软弱。

程景蹲下来,把她揽在自己怀里。这两年每当他撑不下来的时候就会想她,想着再见面以后的种种,想着曾对她的承诺,她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支撑和信念了。

当他得知她妈妈生病住院,恨不得飞来见她,他无法想象她一个人的艰难和绝望。他拼命努力才换来提早出来见她的机会,可他到了她的身边却又令她这样痛苦。

“杜杜。”他紧紧地抱着她,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说,“对不起。”

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眼泪,分不清是谁的。杜然然看着他,他乌黑的双眸里是浓到化不开的爱与痛。

那个时候,她的心软了又软。

一次的软弱与松懈,就会让原本并不牢固的堡垒出现裂缝。

杜然然不敢深想她与程景之间,好几次她想问他当初为何消失,可她最终又把话给吞了回去。她自己也不清楚,是不是他给自己一个理由她就会原谅和放下。

每个夜晚和早上,她第一眼看见的都是他。他现在不再在身后跟着她,而是走在她身边,时不时会跟她说些话。

他说:“杜杜,我自学了会计,参加就业考试拿到了证书,你可以去找你喜欢的工作,钱的事不要担心。”

杜然然不发一言。

中午他下了班也不休息,直接赶回家做饭,做完就送来医院给她。她不吃,任饭在柜子上放凉,他一言不发地拿走,翌日依旧送来。

有时晚上两个人走在路上,他会问她:“杜杜,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给你做虾好吗?”

“不用。”她闷声拒绝。

“杜杜。”他转头看向她,语气温柔。

他从不勉强她,以前就算她把他惹生气了,他也只是有些无奈地叫她的名字。杜然然听他这样叫自己就觉得心酸。

三伏天,外面的空气像是着了火,炙热异常。他一路跑来送饭,满头满脸都是汗,手背上因做饭烫伤的红痕格外触目惊心。

杜然然看着他,心里是说不出的心疼。她从他手里接过保温杯,当着他的面打开。这是他回来后她第一次接受他的心意,程景的眼睛闪闪发光,高兴得像个小孩。

渐渐地,她开始主动和他说话。下雨天,两个人坐在病房里,收音机里放着歌,她想起那时在杜杜面包房,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即使什么也不说,但感觉是幸福的。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杜然然挣了挣,他不松,她就静静地望着窗外不再动。

“杜杜。”

“嗯。”

“以后我们再开一家面包店。”他的目光明亮又温柔,藏着无限的温柔与希望。

那个时候,杜然然动摇了。



08


像是濒死的人会突然回光返照,其实她和程景也是这样,所有的希望和憧憬不过是南柯一梦。

杜然然清楚地记得那天,医院人很多,她去窗口排队给妈妈交新一期的各种费用,等她交完费从窗口离开时,就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身,看见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跛着腿走向她。杜然然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你是?”她问。

“不记得了?两年前,杜杜面包店,我和另外两个人一起去找程景。”

电光石火间,她记了起来:“是你!”那个穿皮夹克的,被程景推倒在地的男生。

“对,就是我。”男生咧着嘴笑。

杜然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想走,可这个男生的另一句话却将她钉在原地。他说:“我知道程景出来了。”

“什么意思?”她的心跳快起来。

“看来你不知道。”他冷眼看着她。

这是一个杜然然并不知道的故事,故事简单,但沉重异常。

男生名叫章立,是曾与程景一起长大的发小。他有个妹妹,从小就疯狂地喜欢程景。程景虽然不喜欢她,可碍于她的哥哥也不好显得太冷漠。

程景十六岁考上重点高中,离家住校。章立的妹妹给他写了很多信却收不到回复,便瞒着家人去程景的学校找他。程景看见她后很生气,两个人吵了一架,闹得不欢而散。

谁也没想到她会在回家的路上出事故,她坐的那辆车在立交桥上失控翻了下去,她当场死亡。

章家人把责任全怪在程景身上,他们对他又打又骂,甚至逼迫他退学。他的父母不得不带着他搬家,可不管搬到哪儿,他们都能找过去。

程景只好到处打工,每攒一笔钱就给章家寄去。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可章家人不肯原谅他,失去亲人的痛苦让他们失去了理智,对他充满仇恨。

当章立在杜杜面包房再次找到程景时,程景却没有像从前一样立即离开,而是发了怒。章立看出来程景喜欢上了杜然然,就威胁要把一切都告诉她,还说要是她执意和程景在一起,就会不停地骚扰她。

程景在愤怒之下与他打起来,他压抑得太久了,一动起手来就控制不住,最后伤到了他。

“看见了吧,这就是拜他所赐。”章立指了指自己的腿,接着又说,“不过能让他进去,我觉得也值了。”

杜然然愣怔地看着他,心里震惊得无以复加。她想起他离开那天,妈妈对他说的话,她说是醉汉来闹事,她说是她让程景和醉汉一起去趟派出所。

“我妈妈知道吗?”她问。

“当然。”章立点点头,“就是她报的警。”

原来从一开始妈妈就知道所有的事情,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事。记得那是她和程景刚在一起没多久,妈妈看出来他们在谈恋爱,她便问妈妈:“你喜欢他吗?”

妈妈当时说:“小景是个好孩子,只是这孩子心事重重,我总觉得像是背着什么。然然,和你一个负重前行的人在一起会很难。”

她妈妈以长者的目光精准地看见了本质,可她那时什么都不懂。

杜然然整个人混乱至极,心在胸膛里怦怦直跳。

她从来没有想过程景会背负着这样沉重的往事,竟然有女孩因为喜欢他而失去生命。她同情那个女孩,可她更同情程景,被留下的那个人永远背负着痛苦与悔恨,就像她对她妈妈一样。

“可是……可是这并不是他的错啊。”她喃喃道。

如果非说错,他只是错在不喜欢那个女孩,可不喜欢一个人就是过错吗?

“这就是他的错!”章立质问,“如果不是他,如果他不和我妹妹吵架,让我妹妹一个人走,我妹妹会出事吗?”

当然不是这样,是她自己要去找他的啊,是她自己要喜欢他的啊。他不是上帝,如何能预料到生命中的意外和事故呢?

杜然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想起在妈妈出事后,她心里其实也恨过程景。她和他们一样都太坏了,因爱而不得就把一切痛苦磨难怪罪于他。

“哟!来了。”章立抬起头。

杜然然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程景,他脸色十分难看,疾步走过来,站在章立面前。

“你来干什么!”

“来说一个故事给这个妹妹听。”章立冷眼看他。

程景闻言,整个人瞬间紧绷了起来,他嘴巴抿成一条线,脸色铁青,目光锐利。他一把揪住章立的衣领,章立腿脚不便,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但章立仍不肯罢休,还在继续挑衅:“程景,你就是个害人精!你害死我了妹妹,只要我活着就不会放过你!我会一直盯着你。”

程景猛地一拳挥过去,把章立打倒在地。章立爬起来,两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09


杜然然再见程景,是在看守所里。

她想起那天警察带走他时章立说的话,他说: “假释期打架,他别想轻易出来了。”

他说话时笑得很开心,透着报复成功后的快感。这两个人曾经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如今却如同仇敌。

杜然然问他:“你觉得你妹妹如果知道自己的哥哥和自己喜欢的人变成这样,会开心吗?”

章立的笑僵在嘴边,片刻后他说:“她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是啊,逝去的人得到安息,而活着的人却永远被困在囚牢中。永生痛苦,不得救赎。

此刻,隔着一扇玻璃,她和程景面对面坐着。杜然然进来之前对自己说过无数次不要哭,可看见他的第一眼,眼泪汹涌而出。

她无法想象这些年他是如何背负着不该有的沉重与枷锁走过来的,可他却还那样温柔。想起他曾经对她的承诺,她现在才明白那些承诺对他的意义。

这两年的分离,他一定比自己痛苦百倍,但他没有说过一个字。这些日子,他依旧全心全力地对她好,照顾着他。

看着杜然然哭,程景难过极了,他伸出手想要抱她,可他做不到。

杜然然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想让自己平复下来,她不想他跟着自己一起难过。

“程景,你要好好的。”她擦干眼泪,“我等你出来,等你出来了我们开一家面包店,我们早上一起出门,晚上一起回家。”

“到时我负责看店算账,你负责研发糕点。”他勾起嘴角对她笑。

“面包店的名字就叫杜杜和程景。”杜然然边擦眼泪边说,“可这样别人会不会笑话我们?”

“不仅不会笑话,还会成为佳话,也许会有情侣专门过来。”

“那我们就可以趁机宣传,买杜杜和程景家面包的情侣会终成眷侣。”

“这样不好吧。”程景想了想说,“虚假宣传。”

“那不然我们只接待情侣好了。”

“……”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仿佛未来就在眼前,触手可及。说着说着两个人又停了下来,只剩头顶的风扇吱呀呀地响。

杜然然别过头去,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许久后,她转过头对他挤出一丝笑容,哽咽着说:“程景,等你出来,等你出来我们就重新开始。”

“好。”他红着眼睛,温柔地看她。

杜然然心中大痛,她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心里的绝望如潮水涌来,将她淹没。

其实他和她心里都明白,他们之间这一次是真正结束了。

爱是世间一切幸福与悲剧的源头,而执念太过,便注定要掉入深渊。

只是从头到尾,程景都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10


程景目送杜然然离开,他坚持这次要看着她走。她走到门口,转身看他,他对她挥了挥手。

关于那些事以及他消失的两年,他始终守口如瓶,不愿意让杜然然知道,就是想有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他想在她面前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想许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然而命运残忍,环环相扣,步步紧逼,导出一场不可逆的人生大戏。时间滚滚向前,可日子是旧的,过去无法斩断,始终在身后跟着,他们中间横着那样沉重的往事,根本没有所谓的重新开始。

他不过是骗了自己一场,给自己编造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

他闭上眼睛,想起那年她踮着脚亲吻自己的侧脸,漫天的烟花都在她眼中。如今想来,那就是他看过的永恒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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