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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绛唇:烧灯续昼

短篇美文2个月前 (03-12)朦胧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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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屋里头传来消息,林姨娘动了胎气,我那名义上的公公马不停蹄从县衙赶回来,院里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春花探头探脑往外瞧,好奇得很,我抿了口茶,准许她去看热闹。


春花脑子少了根弦,但傻子也有傻子的忠心,她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问我:“姐姐一起去吗?”


我用力拽回我的袖子,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才让她明白我是真的不想去以及我绝对不会出去。


春花委委屈屈小媳妇一般说了声“好叭”,转身又心情颇好地蹦跳着走了。


没过一会儿,柳胜就推门进来了。


他惯常还是笑的,那把扇子收了又放,放了又收,我瞟了一眼,就知道他心情不大好。


后院一闹腾,这位爷就喜欢来我这撒气。


我给他倒了杯水,随手把茶杯推到他面前。


“怎么,妓院出来的,连水都不知道怎么递?”柳胜一开口就往外蹦火星子。


我连瞧都懒得瞧他,张口就怼回去:“怎么,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就喜欢往寡妇窝里面钻吗?”


“秋月,”他明明气得发抖,却被我的名字生生降了一大截气势,“滚回你的窑子去!”


行吧,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脑子都不太正常,我决定不跟这位弟弟计较。哦不对,虽然他差我一岁,但名义上,到底还算我的夫兄。


“行了行了,大热天的,降降火气。”我站起身,把水杯塞到他手里。


柳府是当官人家,柳县令一共娶了三房,林姨娘是前两年刚纳的,前段时间被诊出有孕,刘县令等了十多年才终于等到了他的第五个孩子,自然是欢喜不已。


然而林姨娘怀孕不过五个月,肚子就疼了十多回,胎儿虚得紧,安胎药的味道能直接熏到我这儿,这三房也是可怜,知道有了孩子的第二天,就没下过床来。


林姨娘肚子疼一回,柳家二公子就往我屋里跑一回,他笑得一次比一次风流,性子却是一次比一次恶劣,这次还说出直接让我滚回窑子去这样的话。


可惜我一个妓子,实在不知道脸面为何物,天热,屋子里头没有冰块,压着火气也是不容易,比起跟柳胜斗嘴,哄男人对我来说更容易一些。


“林姨娘的孩子掉不了。”我朝门外看了一眼,还未入夏,太阳不大,但是这天看着似乎想要下雨,阴沉沉地闷得人燥得慌。


柳胜果然语气好了很多,但接的话依旧是隔应人:“哦,你又知道了?”他手里的那把扇子终于没再收放,展开的扇面上恰是美人送香。


“要赌一把吗?”我盯着那把扇子,“那孩子要是活着生出来,你这把扇子给我。”


柳胜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扇子:“这次看上了我的扇子?”


“不舍得?”我反问。


“一把扇子而已,”他指指我的发簪,“你要是输了,这根发簪给我。”


“行行行。”


这瘟神像赚到了一样,终于哼着小调走了。



林姨娘又是一场有惊无险,柳县令直接让大夫搬进府里,又买了两个有经验的嬷嬷照料。


那日下了雨之后,闷倒是不闷了,热却难免。春花不知从哪摘来了荷花苞,插在花盆里,也算好看。


三房的太太本来就走得早,我那丈夫在我嫁过来前就死了。这屋里没人,连伺候的丫头春花,也是个傻的。我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兴起了画个画埋坛酒,以前从没想过日子能过到这样慵懒的地步。


柳胜时常过来,专挑春花不在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掐的时辰。


我嫁过来结的冥婚,三公子柳荣的牌位放在桌上,迎亲的婆子闲话多,明里暗里的讥笑我全不做回应,谁知道这二公子却突然发作,闯进婚房大闹了一场。大夫人脸色差到极点,差人把他送走,他可倒好,趁着人多直接耍了场酒疯。


这本该是柳三公子娶妓女的笑话,最后却硬生生变成了我和柳二公子的笑话。实不相瞒,我怀疑柳胜脑子有问题。


柳胜这次进门的时候,我躺在床上,他隔着帘子讽我:“你们醉胭的妓子,从来不下床的吗?”


我薅了把乱糟糟的发勉强起了身,顺口回道:“你们柳家的公子,嫖娼都不敲门的吗?”


“嫖娼,就你?”他颇有些气急败坏,“醉胭怕不是要倒闭了,你这样的都能是头牌!”


昨日里闷到了,可能有些吃暑,来绥安之后我身体就没以前那么好,不用伺候男人之后反倒娇弱了。头晕着,我久违地脾气上头:“柳二公子怕不是走错了门,怎么,你们绥安的窑子都逛完了,想尝尝我们醉胭的胭脂味?”


“你放屁!”柳胜气急败坏。


绝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天天看我不顺眼还偏偏要来招惹我的男人,醉胭的秋月嘴巴最软也最毒,他怕不是故意来找骂?


“柳胜,有病得治。”


头还晕着,我也懒得管柳胜再说什么,直接倒头躺了回去。


他果然喋喋不休骂了起来,说了半天不见我理他,气极之下直接撩起床上的帘子。


我倒是没想到他会无礼至此。


宽厚的掌心覆盖在我滚烫的额头,我被迫睁开眼,却瞧见他惊愕的神情:“你病了?”


淦,他就是个登徒子吧!我正想呵斥他,他却把帘子放开转身走了出去。


不成,等春花回来得把她拴起来,委屈她替我挡挡疯子。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又要睡着,这次却被一连串脚步声惊醒,有人直接掀开了帘子,把我硬生生吓醒。


还是柳胜。恍惚间他拽了我的手,在我的手腕上搭了块帕子,帘外的人放下医箱,给我搭脉。


他竟然给我请了大夫?


吃热只要把汗闷出来就没什么大碍了,大夫给我开了张方子,叮嘱了些事宜便走了。


柳胜把方子扔我身上,说话的口气软了许多:“让你的丫鬟照方子去煎药。”


我拿起床被上的薄纸瞅了一眼,团成团扔到了床角。


柳胜大抵没想到我这么不领情,脸色又成了最开始进门的气急败坏:“秋月,你别给脸不要脸!”


“春花不会煎药,你少来几次我能多活几年,”我指了指房门,“我好歹是你弟媳,你想折辱我倒也无所谓,可真的传出去了,就不仅仅玷污你我二人的名声。”


我从前是醉胭阁的头牌,按理说柳家这样的人家是绝不会给自家的公子娶一个妓女回来当少夫人。更何况柳府三公子体弱多病,十五岁的时候就硬生生去了。


一个月后我嫁进来,和一个冰冷冷的牌位成了亲。全城的人家都在看柳府的好戏,只有柳府大夫人言笑晏晏坐在长辈席上,端端正正受了我一拜。


听说是这位大夫人在柳三公子走后请了高人一算,高人说三公子走得不安稳,得娶了醉胭的头牌给他方可偿他遗愿,不然家宅不宁。


柳三偿不偿遗愿我不知道,我其实无所谓,醉胭的妓子怎样卖不是卖?进了柳府的门,到底是我占便宜,至于柳三公子是死是活,家宅安宁与否,与我何干。


但我没想到这柳府最难缠的不是那个笑面虎一般的大夫人,而是这个传说中总是流连于烟柳之地的柳二公子。


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我一个十多岁开始就专门在男人脸上使花样的,怎么会看不出他眼里对大夫人的惊惧和对自我的厌弃。


可不应该啊,他明明是大夫人的亲生子。柳大公子的夫人前两年去了,他本已进士及第最后却抗旨不遵一定要回家里悼念亡妻。三公子也走了,这个柳府唯一能依靠的人只剩他柳胜,他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学个乖,柳家整个就都到他手里了。


他偏不,我成婚之日他大闹婚堂,硬要拉着我陪他成为全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这个身份确实有损他弟弟的名声,他平日里来找我麻烦,我念他年纪小也懒得计较,但我没想到他能三天两头往我这跑,不知情的小斯看到说不定会以为他把我的房间当成第二个烟柳。


不管怎么说,他心疼他弟弟的名声总是真的。


我早年同另一个男人纠缠颇久,久到我差点以为自己都快七老八十了。如今乏了,也不想同柳胜过多纠缠,既然柳三管用,我自然是无所谓借谁的名头去威胁。


柳胜果然走了,却不多时又回来,这次他手里端了一碗药,也不顾什么男女之别,将我拎起来把药给我灌了下去。


臭小子压根不知道药有多烫,还自以为对我施了大恩一样,我一挥手,带着残渣的碗撞到他的胸前,留下了棕褐色的药渍。


他连忙后退,这一下甩得他脸色又难看起来,阴狠的笑出现在他脸上。在我以为他又要开始喋喋不休的时候,他却第三次转身出去了。


这次竟然放过了我……


出了汗,身体就渐渐好了。说来也奇,这柳二公子自从我生病之后,就再没来过,算算时间,竟过了将近一个月。


春花在外头跑吃了暑,我刚好她就倒下了,我将她照顾好后,才惊觉麻烦许久没出现了。


人果然不能念叨自己过得太好,我刚想起柳胜一个月没来,林姨娘又闹肚子疼,这胎已近七个月,就从没安分下来过。


柳胜果然来了,他换了把扇子,这次没再收折,扇面上美人抚琴,楚楚动人。


看到他久违的阴笑,我照常递过去一杯水,随口说道:“你娘动的手脚要被发现了。”


他接茶杯的手一顿,堪堪与我的指尖交错在一起。我抬头瞧他,却瞧不清他的神色。


“赌你手上这把扇子。”我错开手,用茶杯轻轻碰了碰扇面上的美人脸颊,将本来给柳胜倒的茶一饮而尽。


柳胜终于回神,他脸上神色太过迷茫,我竟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但这如孩童的迷茫并未停留很久,柳胜又笑了,他用扇尖点了我右手婉上的玉镯,“你若输了,这个归我。”


“行。”


柳胜不是第一次同我做赌。醉胭阁的女人擅赌,平日里胭脂手镯惯常流动,我身为醉胭的头牌,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柳胜同我早已赌上了七八回,回回都是我赢,他身上的小玩意被我掏去些许,其中还有个不知那个女孩子家赠他的香包。


这次赌扇子,我自然也没输。林姨娘此次凶险万分,大夫说是有人在糕点里下了红花,柳县令大怒,要求严查,没想到查到了自家大夫人头上。


内院里头这些二三事,无非是几个女人争宠夺权。大夫人下毒下了许多次,唯有最后一次不是她做的,林姨娘受了几个月的折腾,终于一口气报复了回去。


柳胜当晚来到我房内,他喝得酩酊大醉,用那把现已算是我的美人扇挑起我下巴,醉醺醺对我说:“你个妓子,算得倒是准。”


生身母亲被算计,他眼里有悲痛,却也不是全然的悲痛,我隐约瞧见一点带着醉意的释然。


“扇子。”我伸手。


他这次没以往那般爽快给我,收了扇拉过椅子做到我旁边,自顾自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我有点嫌弃地躲开了些距离。


“喂,对不起。”柳胜把扇子搁在我手心,又似乎很舍不得般,在我想要拿走的瞬间握紧了扇的末端。


“秋月,你若不趟柳家这淌浑水就好了,”他突然把头靠过来,“你若是生在惜春院,爷肯定日日夜夜来疼你。”


“滚。”


柳胜不仅没有滚,还直接抱着我……哭了一场。


一个大男人,大半夜跑我房里哭哭啼啼,他脑子绝对有问题。


那我能怎么办?我像个老母亲一样拍拍他,不断安抚:“不哭不哭。”


“秋月,是我母亲杀死了三弟和二姨娘,连我大嫂,也是被他一杯毒酒送走的。”他像被周身酒味锁住,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无,声音小得似乎要昏睡过去。


他是真的聪慧,他娘千辛万苦要瞒下的事,被他轻轻松松就知道了。他也是真的傻,他娘为他铺好的路,他一步都不肯走,而这些不能付之于口的辛秘,被他自个儿一杯酒灌倒在我耳边。


真要说起来,柳胜在意的那些东西,我从第一眼见到他就懂了。


柳府的大夫人手段狠毒,柳县令当初在外偷藏了二姨太,二姨太生下了三公子,大夫人将人接进府,却偷偷把人推进湖里。三公子从小身体孱弱,十五岁就去了,也是她下的手。三公子死后,她尤自撒下最后一口恶气,就是叫人抬了我一个妓子给柳荣做妻。


“我爹曾许她一生一双人,最后却变了心。我想她刚开始只是恨我爹,只是后来她把希望寄托在我和大哥身上,一心想要我们按她预算的方式过上最完美的人生。”柳胜一股脑地把话往外吐。


柳家大公子看上了商贾人家的女儿,硬是要娶来做妻子,柳夫人将人娶进来,却趁自家儿子去殿试的时候给了儿媳一杯毒酒。


“她想我哥娶个商女,总归名声有亏,却没想过,她毒杀大嫂,是要了我哥的命。”或许还有其他的,但柳胜似乎说累了。


我给他喂了一杯水,忍不住回了一句:“三公子走了,你哥也废了,柳家都没人和你争了,恭喜恭喜。”


他将头扭开,眼泪鼻涕报复般全抹在我衣服上:“秋月,你别气我。”


我在醉胭的时候带过一个小姑娘,受了委屈也喜欢把头藏我怀里,像极了受气的小媳妇。


我不由得心软,低声安慰:“好好好,不气不气。”


柳胜大抵从小敏感,用流连花丛的方式抗议这母亲的行为。大夫人却不知道自己这些个腌臜事早都被自家二儿子知晓,专心培养大儿子成才,却没想到功亏一篑。


而她最后也没能想到,自己给柳荣的侮辱,竟会被二儿子抗下。


我一直觉得柳胜脑子有问题。他只要乖一些,哪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都能活成最好的柳家二公子。可他偏不,母亲和兄弟,地位和道义,他活在二者之中,无从偏帮,苦苦挣扎。


大恶之地生长出靡靡之花,开败两难。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柳胜已经走了,桌上只留下了那把美人抚琴的扇子。我收进箱子里,没拿出来用。


林姨娘一个月后生早产,柳家迎来了第四位公子。


柳县令晚来得子,大宴四方。


我没想到我还会见到杜子骞,他疲累而憔悴地拦在我面前,问我是否过得好。


我挺想笑的,我也确实笑出了声。他却突然说:“秋月,我后悔了。”后面还有一句,“对不起。”


我本以为我不会哭。


七八岁我就跟着杜子骞了,他原是桃花村最有钱那个阮家的私生子,随了母亲姓杜,他娘死后他就一个人出去闯荡,我是他最早买下的那批女人之一。


我长得不算最漂亮,在众多才情兼备的女人中间,我可以说是相貌平平。但上天给了我一副好身子——醉胭的秋月一身风骨最适合就着月色品。


杜子骞说我是个宝贝,同期的女人早早找好退路,一个个都成了有钱人家的妾,只有我留到了二十岁。醉胭从无到有,杜子骞把我当成摇钱树,我却把他当成了退路。


杜子骞喜欢赌,醉胭的女人陪他赌,却从没有一个人能从他手里赢来什么,偏我不信命,最后输得最惨,赔上十多年清白不够,还把一颗心输得七零八碎。


我手下带的丫头终于长大了,醉胭有了新的花魁,他一转手,就把我卖进了绥安县的柳家。柳府的三公子一个月前去了,杜子骞睡了我十年,最后送我来结一场冥婚。


可笑啊,他竟然有一天也能说出后悔二字来。


他是商人,我是妓子,这场诞生在烟柳的情爱粘着铜臭和淫靡,消磨在一场场赌注里。床笫间没能说出口的爱发酵成对赌中的狠,当初那声没于唇齿的“我爱你”,成了经年以后讷讷不敢言说的“对不起”。


“杜老板,”不过短短几个月,再叫这声杜老板,我竟然已经快要想不起这十年的彷徨与悲切了,“我嫁进柳府以后,大夫人送了我一个婢女,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杜子骞看着我不说话。


我笑着告诉他:“叫春花。”藏了多年的委屈借颤抖的哭腔宣泄几许。


春花秋月,柳夫人把对柳三的恨嫁接到我身上,在绥安的人眼里,我是个能嫁进柳府做三少夫人的幸运又可怜的妓子,而在柳府所有人眼里,我不过是个跟婢女差不多的傻子。


“我要不起这声对不起。”


杜子骞被柳县令留在府里短住,还是托我的福。我嫁过来之后,林姨娘没几日就怀上了,柳县令说我是个福星,大夫人才不敢给我使太多绊子。


然而事实上,不过是柳三的死降低了大夫人的戒心,林姨娘才抓住时机怀上了个孩子。


这些事情本与我无关,孩子出生前大夫人要搞林姨娘,孩子出生后,大夫人要搞林姨娘和孩子,她没时间给我找事,我也乐得清闲。


柳胜是个意外。就像阮家外妾生出的儿子唯利是图冷厉无情,烟柳开的花越是艳丽越是阴毒,什么样的环境长什么样的人,我之前根本不可能想到柳府能养出个心慈手软的柳胜。


他那日抓着我耍酒疯哭了一场之后,再没出现在我面前过。


杜子骞来找我的第二天,柳胜也来了。他把杜子骞拦在我门口,不等杜说话,直接把他关在门外。


我照常给他递了一杯水,瞧见他脸色不太好看。虽然他一以往那种阴笑也挺隔应人,但假笑总归是笑。


“什么事?”我问他。


“扇子。”


我疑惑看向他,没瞧见他带来扇子,于是接着问道:“什么扇子。”


“自然是你赢走的扇子。”他略微显得不耐烦。


之前打赌说林姨娘能平安生下孩子,他手里那把扇子归我。


“扇子呢?”


“没带。”


我怀疑他在挑衅我。


他有点像我在醉胭亲手带大的那个丫头,总是喜欢用一些奇怪的事情吸引我的兴趣。所以我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点想笑。


“你在因为杜子骞而生气?”有一些问题不说破,还有做朋友的可能,但我不想了,门外那个姓杜的就是我的教训。


柳胜僵硬在当场。


我步步紧逼:“柳胜,你是不是喜欢我?”


在醉胭的十余年里,我同杜子骞赌了一次又一次,也被伤了一次又一次,最绝望的时候会从白天发呆到晚上。我曾经同小丫头说,想老了拐她去桃花村住。


同杜子骞的最后一个赌,我赌的是自由之身,我本想着要是赢了,便问问杜子骞他肯不肯陪我余生。若是不肯,我就一个人去桃花村终老。


可惜最后还是输了,如今若是从柳家逃,那桃花村肯定是去不了了。


“我不会跟杜子骞回去,”我同柳胜说,“但我也不会长留柳家。”


我怕很多话不说出口,彼此之间又是一场错过。我如今孑然一身,不剩什么,也不怕什么,醉胭的妓子最爱打赌,这话不过是搏一搏,输了也就一条命。


柳胜几乎落荒而逃。


杜子骞在柳家停留了三天就回去了,他走之前我问了小丫头可好,他点点头。那便好。


他当年留我养我,我还他醉胭的繁华,又替他教出下一个花魁,走之前还附赠柳家的交情。早就够了。


前尘两清,我终于准备好了新生。


我是在一个初秋逃出柳府,没带包裹,只贴身藏了所有的银票。


柳胜从我身后追上来,将我扯进马车里。


我笑着问他:“二公子,柳家这么大的家业放着不要,跟着我走,岂不是很亏?”


他也笑:“不亏,醉胭的秋月一身风骨千金难买,今后只有我一个人尝,明明是我赚了。”


“确实。”这场出逃,从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新生。


盈盈月光藏回流叆云霭,只剩一束错落迷途之花绽放的方寸人间。此身绝了风月,只在红尘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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