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理
“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婉转的戏腔一曲,却生生把不胜酒力却抱盏狂饮的老宰相唤醒了。
年过甲子,看过人间沧桑,可他却突然辞官,离了东京,毅然南下,通过那烟雨朦胧,回到了自己的故乡。
仍是破旧的残巷,可他的双眸中却迸出新生婴儿才有的欢喜惊奇,将官场中的沉着抛于身外,贪婪的目光四射,扫荡着四周,甚至于连一个小小的角落也不肯放过。
流光百转,他终于驻足的那一刻,面前是一家酒楼,如今的它一样的破旧,红柱子上的漆早已脱落,清冷素凉,根本听不到什么人的高谈阔论声。门外一人,谦卑地笑着,问他要不要进去。
此去经年,一别是人去楼空。
这家酒楼,原来是全然不一样的光景。
那时的酒楼,灯火通明,宾客来玩络绎不绝,楼中的绝色歌姬弹着琵琶,一声声勾人心弦,桂花的香气不浓不淡,暗香浮动,引着人们走进那世外仙境。
他是当年的一风流才子。
出身并不是什么大官,却还算不错,读过几件事,满身是诗书气息,暗青色的衣服配上一把折扇,却也惹过几个姑娘用帕子掩面偷偷羞看,他经常出入酒楼,凭着一身的惊才绝艳年少轻狂,他成了哪里的风流才子,多得他人称赞。
他就是在那酒楼旁遇到的她。
当时的巷子里面有一富贵人家,一里的大院二里的耕地,在他去酒楼的必经之路上。
那天他恰好路过,却见那墙上有一女子,似乎要翻身下来,忙叫了一声,谁知他不叫不要紧,一叫却把那女子吓了一跳,失足从墙上跌下。
他来不及考虑,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那名女子,低眸一看,倒是个绝色佳人。
那女子却一句道谢也没有,转身跑走。
他苦笑,不多想离去。
但到了酒楼,他又看到了那名女子。
只不过这时,她不在墙上,而是在戏台上,曼妙的身姿随着旋律舞动,口中唱着悲欢离合,字正腔圆,做打唱念无不引人叫号,台上的她光彩夺目,如图清风吹拂杨柳一样婀娜多姿。
那清风,也吹拂了他的心弦。
他旁边有几人私声窃语,他才知道,台上那名女子,便是红梅。
她艺名红梅,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常常能一曲将人从人间带到仙都,生死爱恨悲欢离合都在一念之间,却有自己的小脾气,很少登台演出,演出也没有固定的时间。
曲毕,余音绕梁,众人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一阵叫号声中,台上的她奖缠头扔给了他。
那一刻,他也愣了半晌,但反应过来之后出口是一作,台上的她妩媚一笑,拨弦又唱。
那之后,哪个小巷中出了一段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
对此,倒是他郁闷了。哪来的什么才子佳人?他们才刚刚认识,他也是刚刚知道那个人就是红梅罢了。
第二次相遇,是在台下。
那天,她登台表演,小巷中有不少人奔走相告,他匆匆赶去,那戏却已经落幕。
谁知二人,台下相见,红梅似乎是一直在找他,看到他便迎上去。
那夜星光灿烂,二人相依,她问他名姓,他只答:“我们二人不如以艺名相称?在下雪公子。”
雪公子……她心里念叨几句,明白过来,羞红了脸。
他提出要娶她,她却道:“我娘说不许我嫁给穷酸书生。”
听闻,他一愣,便一言不发。
之后,他下了舟,入了仕途,却不知为何在官场的繁琐中忘记了他的执念,所有的执着背后的幸福被他抛弃在脑后,终于坐上了宰相一位,他却有些迷茫。
他多久没有回来了?
物是人非,家破人亡。
红梅映雪,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